堵在山路上的积雪消融飞快，又过几天，寒英真人睁开眼，从床上下来，快步走到正殿中：
“清规！积雪消得差不多了，收拾收拾我们回涿光！”
别衔月顿住笔：“这就要走？”
“对，涿光还一堆事呢，繁霜和层岚估计都等急眼了。”
别衔月收起笔：“那我去找岁聿，道别。”
寒英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挑眉道：“岁聿？这是那个山灵的名字吗？”
“嗯。”
自入春以后，山上风雪就不如寒冬时节时那样大，不至于将人吹跑。
最近岁聿总喜欢往外跑，还不许别衔月跟着，别衔月只当他贪玩，又怕人拘束，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每次岁聿出门后，他总是会打开窗户看他往哪边走。
所以别衔月大致知道岁聿在哪里。
他出门，朝着岁聿出发的方向过去。
差不多走了一刻钟左右，他来到一处冰雪消融差不多的地方，土地湿润，带着丝丝寒意。
前方不远处，岁聿弯着身体在土里刨来刨去，像只小狗一样。
走近一看，他白袍上，脚上，甚至发丝上都沾着泥土。
一个身影挡住太阳，岁聿抬起脏兮兮的脸，错愕道：“哥哥？”
别衔月神兽把他拉起来，从胸口处拿出自己的方巾，帮他擦脸：“这些日子，是在这里玩泥巴吗？”
岁聿晃晃脑袋，张开小小手掌，里面躺着一枚银白色，长得像月亮的果子：
“月月果，好吃。”
别衔月没见过这种奇特果实，若换做平时，他肯定会把这个果子记到自己的“观察笔记”上。
可惜现在他没这个心情，因为他要走了。
他握住岁聿的手，轻声道：“师尊说，山下积雪已经消融，我要走了。”
岁聿不说话了。
别衔月生性沉闷无趣，繁霜层岚与他交流也不是特别多，更别说其他宗门弟子了。
岁聿是头一个日夜都待在一起，还待了这么长时间的人，他心中早就把岁聿当成自己的好朋友，如今到了分别之时，难免心中生出几分不舍。
别衔月生涩道：
“我以后还会回来找你。”
原本已经快哭出来的岁聿听到这话，眼泪又憋回去，眼睛湿润润看着他：“真的吗？”
别衔月保证道：
“真的，我……我再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岁聿忽然一股脑的将自己采了一包袱的果子全塞进他怀里：
“都给你。”
别衔月推回去：“你自己留着吃吧。”
岁聿摇头，重新把那包袱塞进他怀里，这次拍了拍他的手：
“这里还有很多，我再找。山下没有这个，给你。”
他太坚决，别衔月只好收下：
“好吧……多谢。”
岁聿站起身，别衔月借着一旁溪流洗净手帕，擦掉他头发和身上的泥土，把他散乱的头发理好，拉住他的手：
“走吧。”
他们手拉手往回走，一路沉默。
直到走到门前，岁聿喊住他：“哥哥。”
别衔月顿住要推门的手，回头看他：“怎么——”
岁聿踮起脚尖，“啵唧”一口，亲在他嘴上。
别衔月傻眼了，耳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红起来，他捂着自己嘴巴，罕见结巴道：
“你，你怎么，你怎么亲我啊……”
岁聿似懂非懂：
“这原来叫‘亲’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这样做了。”
门忽然被推开，岁聿条件反射般想躲，寒英嘴一撇，伸手揪住他的后衣领，揉揉他的脑袋：
“我们要走了，神子大人，以后你就清净了。”
岁聿的小脸皱成一团，寒英没摸多久就把他放开，笑眯眯道谢：
“这段时间多谢神子大人收留。”
虽然生气，但岁聿还是很有礼貌的回道：“不，不客气。”
寒英目光转向别衔月，看着他红透的脸，奇怪道：“清规，你脸怎么这么红？”
别衔月很反常的大声道：“我没事！”
声音太大，吓寒英一跳：
“你师尊还没聋呢，没事我们就走吧？”
“是。”
临走前，别衔月不忘嘱咐岁聿：“刚刚的事情，不可以随便对别人这样做！知道吗？”
看到岁聿乖乖点头后，他才跟着寒英放心离开。
岁聿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看了许久许久。
路上
寒英瞧见他一直在抱着个包袱，忍不住问道：“从方才我就想问了，这里面装着什么？”
别衔月停住脚步，稍稍掀起包袱一角：“是岁聿送的，我未见过，师尊知道这是什么吗？。”
寒英眼睛一瞬睁大，又不想在自己徒弟面前显得太没见过世面，轻咳一声，若无其事道：
“啊，天莲果嘛，三百年出一批，这东西能升修为的，也能拿来做灵药。”
别衔月抱紧包袱：“这礼物也太贵重了些，我需好好保存。”
对着徒弟开口要人家送他的东西难免太没品，寒英忍痛从那一堆稀有灵果上挪开视线，转移话题道：
“闭关之前让你记的那些东西，记得怎么样了？”
别衔月道：“记了很多，等回涿光后，师尊审阅便是。”
寒英欣慰颔首：“看来此次历练，你的确成长了不少，想当年你那些事关笔记一类的课业，都是在学堂上垫底的存在。”
别衔月正色道：“这次应比从前好很多。”
山下郁郁葱葱，终于见到除了红庙白雪以外的颜色，寒英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可算出来了！走，回家！”
别衔月回头望着雪山，总感觉岁聿和他一样，在眺望着彼此。
涿光山
入夜时分，忙完琐事的寒英掌门满怀欣喜地打开别衔月的记录。
字迹清晰工整，字体一如既往地俊美，透着一股严肃。
寒英嘴角升起几分笑，心中感慨他这个徒弟长大了，不过看了几行字，寒英就笑不出来了。
二月八日：
岁聿喜欢我帮他编辫子，他头发多，能编四个。
二月十日：
岁聿喜欢吃甜食，对桂花糕情有独钟。
补充：还想吃烧鸡，我下次回来再给他带。
二月十二：
他带我去看了经常念叨的花花绿绿的光，我告诉他这是极光。
翻了好几页，寒英只觉自己脑袋抽痛，他就不该对清规抱有什么期待……
罢了罢了，终究还是小孩。
他无奈叹息，从书桌附近离开。
微风拂过，吹翻笔记到最后一页：
三月廿八：
他说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他离开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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