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松开交握的手，上前左右扶住奶奶的胳膊，景艳撒娇：“当然是想奶奶了。”
老太太笑的一脸的褶子，连声说着好，正好音乐停下，其他老人也都过来了：“老程啊，这是你家小辈？”
疗养院一直以来都比较清净，家中有儿女的在那个特殊时期也有很多被迫分散的，现在虽说已经过去了，但是能第一时间返城的还是不多，所以平日里能经常来看老人的小辈并不多，像奶奶这样经常有人来探视的更少，所以大家热情中也带着些许羡慕。
奶奶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是啊，这是我小孙子和孙媳妇儿，我这小孙子之前在东北那边的建设兵团当技术兵，这不是高考嘛，他们夫妻这才回来。”
“哎呦，是高考返城的啊，这真是最本事的回城方式了，老姐姐，这可真是给家族长脸啊。”其他老人纷纷赞叹，这，才是真正让人羡慕啊。
奶奶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左右手各拽着俩人一只手：“走，跟奶奶回屋。”
俩人很有礼貌的跟大家道别：“爷爷奶奶们再见。”
老人们很开心的连连应和，看着他们上楼进了屋后，这才又开始准备继续跳一会儿，天气晴朗，温度适宜，不在外面动动那多亏。
进了屋，奶奶就把何志军的手松开了，拉着景艳坐到床边，指了指床对面的一个小沙发对何志军道：“你坐那儿吧。”
俩人都坐好了，奶奶笑着问：“说吧，是不是有啥事儿？咋这个时候来了，小军不是应该开学了嘛。”
何志军点点头：“开学半个来月了，报到的时候还是景艳送我过去的呢。”
“怎么样，离开学校好几年了，这回念大学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奶奶这话一问出来，何志军就有话讲了，把这段时间开学后老师学生偶尔因为方言问题闹得笑话，还有舞会时候白手套事件都给奶奶讲了一遍，把老太太逗得，笑的哈哈的。
笑了一会儿，景艳开口：“奶奶，家里已经翻修好了，一楼的两个房间做了两铺炕，以后冬天咱们就能睡的暖和了，您要是没去过北方那就一定没睡过那么舒坦的，可解乏了，还做了洗浴室，厨房垒的是我家乡的那种灶台，炖菜老香了，您跟我们回去呗，家里有我陪着，你不会孤单哒。”
奶奶笑的慈爱：“我暂时没打算回去，你们小两口过一段二人世界吧，等以后有了孩子，再想过清净日子可就难喽，等你啥时候有了身孕，肚子大了的时候再让小军来接奶奶，奶奶虽然帮不上啥忙，但是能帮忙看着，等要生的时候也能出去找人。”
小两口又劝了半天，到底没有劝动奶奶，俩人只好退一步，何志军说：“那我们陪奶奶出去下馆子吃一顿行不？”
这个奶奶倒是没拒绝，让他俩到门外等，她要换身衣裳，景艳一脸懵逼的被何志军牵着出了屋门，面对被关上的门，她问何志军：“奶奶身上的衣裳不是挺好的吗，咋还换衣裳？”
何志军温声解释：“奶奶以前毕竟是大家闺秀，讲究的就是一个精致，哪怕物资不丰的时候，该有的讲究还是要有的，我记得小时候她跟我说过，在家穿的是以舒适为主，属于家居服，但要出门就要换身出门的衣服，这是对别人的尊重，也是让自己有更好的心情。”
“可奶奶身上这套也不适合睡觉穿啊。”景艳疑惑，“家居服不就是睡衣嘛，讲究的人家睡觉是要换睡衣的，这我知道，不像我们，穿着衬衣衬裤就直接睡了。”
何志军笑的声音很磁性：“家居服不是睡衣，奶奶的睡衣不是全棉的就是真丝的，很宽松，那就是主打的舒服，家居服是在家里穿的，不太讲究的话那就是能出门的衣裳，
只可能款式没有外出的衣裳那么时髦，其他的也没区别，我就没有家居服和出门衣裳的讲究，咱家现如今也就只有奶奶还保留这个了。”
景艳了然点头，俩人正说着，房门打开，奶奶一身深红色的灯芯绒材质的长袖旗袍，领子上还有一圈儿毛领，看着又显身材又暖和的样子，景艳一时看呆了眼。
奶奶看到她的反应更是开心：“看景艳这样子就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你们爷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我的，怎么样，好看吧？”
景艳回过神后连连点头：“好看，奶奶真漂亮。”
奶奶很矜持的摸了摸头上盘的板正的发髻，笑道：“已经老喽，我年轻那会儿头发有多又长，黑亮亮的，想要编成辫子或是要盘发髻那都是不在话下，可现在头发稀疏了不少，也留不长了，只能盘个简单的发髻，复杂点儿的头发就不够了。”
说完，就抬脚要下楼，景艳连忙挽住她的胳膊，陪着一起走：“奶奶，你这个盘发的手艺回头也教给我好不，你看我现在头发也多，可我手拙，只能编个麻花辫，其他的就完全不会了。”
奶奶笑呵呵的答应：“行，以后有时间就教你，不难的，最近有没有练练字儿？业精于勤荒于嬉，你别看只是练字，要是空了十天半月的那手就生了不老少，可不能闲散下来。”
景艳笑着回应：“除了房子修缮那段时间没怎么练，其他时候都在练字，我觉得我现在的字写的比以前好了很多，要不我给奶奶抄本儿佛经啥的给您检查下我的课业？”
“佛经就不用了，我不信这个，你要是可以，倒是可以抄抄百家姓、三字经啥的，要是写的好，以后孩子启蒙的时候能用的上。”
景艳一脸的蒙圈：“那我回头去书店找找看？”
奶奶摇头：“小军啊，回头给家里写信，让你妈把你爸书房里的一些孩子启蒙的书给寄过来，你媳妇儿抄好了，你检查没问题再给寄回去就是了，你家的那套还是你爸年轻时候抄的呢。”
“家里的书都是靠自己抄写？”景艳欲哭无泪。
“那哪儿能啊，就是常用的启蒙类书册还有就是外面不常见的书，若是碰到了就会借回来抄一份，要是家里所有书都是靠自己抄写，那手还不得废了。”奶奶笑的更是开心。
何志军笑着说：“我们小时候都是用家里的书来启蒙，那时候我很皮，我大哥用的是我爸抄的那本儿，后来到我用的时候就给撕扯的差不多了，现在家里藏书就是奶奶抄写的，这回有你抄，以后就算咱家孩子皮实点儿，万一给撕了，我在抄写补上，你别担心。”
景艳……她才不担心，但这是第一次直面这种书香门第有传承的家族，书都是一代代手抄本儿，真的很高大上了有木有。
说话间，腿儿也没停，到底是到了国营饭店，在进店门前，景艳没忍住看了下离饭店不远处的一个包子铺，这个时候就能开始开铺子了？把这个疑惑压在心底，几人进了饭店。
现在这个时间吃午饭太晚，吃晚饭还有些早，所以饭店里的人并不多，三人选好一张空桌，何志军准备去点餐，奶奶嘱咐了句：“给我点一份儿红烧肉，剩下的你自己看着点。”
何志军点点头，按了下景艳的肩膀：“你在这儿陪奶奶。”
景艳点头，他就去收银台点菜了。
没一会儿他就回来，坐下说：“我就点了四个菜，我和景艳有点儿吃不习惯这边的口味，等下奶奶吃饱就成，我俩回家自己做。”
奶奶笑着点头：“好~，果然是出门三年，归家不熟啊，这出去几年口味变化倒是蛮大，不过也没啥大不了的，自己会做就成。”
“奶奶，等下次我们来看你给你做我在北大荒的时候我们食堂林大厨教给我的卤排骨，还有饺子，您尝尝看能不能吃习惯。”景艳跟奶奶推荐。
“对呀奶奶，您是不知道，在北大荒，我们市里有个大集，每月都会开办一次，就是为了让周遭百姓把自家产出的东西拿出来换成钱或是物儿，景艳就靠着卤排骨不止支撑起了家用，连带着我的津贴，攒了一千多块带回来呢，那生意可是很不错的。”何志军也在炫耀。
奶奶瞪大了眼睛：“一个月只有一次，你就能赚这么多？哪儿来的那么多肉啊。”这时候的奶奶莫名有一种孩童的好奇感。
“景艳可厉害了，跟我们食堂的人处的都好，到了江市食堂用不上那么多人，她就自己主动请辞，不止林大厨在她走之前教了她卤排骨，不用肉票就能拿到肉的渠道也是食堂刘姐帮忙牵的线，所以才能把这生意做起来。”何志军继续吹嘘，都把景艳说的不好意思了。
景艳打断他的夸夸其谈：“刚才我看到离这儿不远开了一家包子铺，不知道是不是私人开的，要是真的可以自己开店铺，我也想开个烧烤店，不过肉源啥的还得找。”
何志军想了想：“现在咱们消息不便，回头我给爸妈写封信，让她们帮忙打听下，要是政策上真有松动，咱们再考虑这事儿，凡事安全稳妥为主。”
景艳也觉得这事儿急不来，点点头，正好出餐口在叫出餐，何志军连忙拿着号去取菜了。
“我回去也找人问问，你别看疗养院好像很封闭，实际上有好些人都是有自己人脉的，他们打听出来的消息可比普通渠道准不少。”奶奶看何志军走开，悄咪咪的跟景艳说。
景艳很开心的点着头，“谢谢奶奶，奶奶对我最好了。”
这话给老太太哄得更是开心，等饭菜端过来，她吃完了满满一碗饭，这可比正常时候多吃了不少，当然，也很悲催的吃撑了。
夫妻俩陪着奶奶轧马路，顺便看看现在都有什么变化，还别说，仔细一看好像还是有些许不同的，奶奶指着在弄堂里偷感很重的摊位道：
“这种小摊儿以前可是完全没有的，现在虽然有了，但看样子也是偷摸儿摆的，这种不抓到还好，抓到会被罚死的，咱们也不缺吃喝，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
“嗯，这种摊位我也做不来，您别看我长得壮实，但是论起跑步，我自认是跑不动的，卖卖力气还是可以，速度上是真上不来。”景艳自我认知很清晰。
奶奶倒是不以为然：“你这一看就是身体好，有福气的，别人家的女娃一个个瘦瘦弱弱，风吹就倒的样子看着就没福气，你这样胖乎乎的，好看。”
景艳……“是不是老一辈人跟我们审美不太一样？”她悄默声的问何志军。
何志军拉着她的手，跟自己的比对，嗯，差不多大，“你这样就挺好看，个子高，要是小骨架就不协调了。”
景艳被安慰到：“你觉得好看就成。”
奶奶看着小两口感情好心情也很好，走了两圈儿，奶奶有些疲惫，“咱们回去吧，我现在不觉得撑了，有点儿犯困。”
何志军站在奶奶身前，一弯腰：“奶奶，来，我背你回去。”
奶奶看着他的背，轻轻拍了下：“我就算累了也不至于走不动道儿，不用你背。”
“奶奶，我长大了，你这么瘦，背你轻轻松松，有孙子在哪还能因为几步路把您给累着，来，上来。”何志军坚持。
景艳也劝：“奶奶，你就让他背着吧，等一会儿他累了就换我来，我这大体格子，背您也是轻松的。”
奶奶笑的很是开心，犹豫了会儿就没再坚持，在景艳的搀扶下慢慢的趴在何志军的背上，何志军双手把住了奶奶的双腿，站起身还往上掂了掂：“奶奶，你太瘦了。”
奶奶趴在他的身上，捏了捏他肩膀：“小军也长大了，我以前只被你爷爷背过，那还是刚结婚的时候，那个年代在外面男女连牵手都不敢，生怕有闲言碎语，只有你爷爷不在乎这些，背着我回家，就算是别人指指点点我都觉得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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