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摩德并未显露出丝毫慌乱。她神情沉静，目光坦然迎上琴酒审视的视线，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在我的记忆里，”琴酒的声音低沉缓慢，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他抬起手，掌心向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高度，“阿兰娜的身高，只到这里。”
“那时你还和你的母亲一起，在巴黎的杜伊勒利花园里喝热巧克力。”
“在巴黎吧。”贝尔摩德极其自然地接过话头，嘴角牵起一丝恰到好处的怀念弧度，仿佛也沉浸在那段旧时光里。“那得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年轻。”她语气轻柔，带着些许感慨，“没想到你的记忆力这么好。”
“你比小时候漂亮多了。”琴酒的评价听不出任何情绪，冷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我们坐下谈吧。”琴酒示意道。
“是该谈谈正事了。”贝尔摩德的气场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强盛。她的眼神锐利而平静，没有丝毫面对琴酒时应有的畏惧。
放眼整个组织，真正了解琴酒为人与手段的人屈指可数。
而贝尔摩德，作为曾与他并肩作战亦或相互算计的“老朋友”，自然深知他的行事风格。若身份真的暴露，琴酒绝不会多费唇舌与你周旋。
他会做的，只会是从袖中滑出早已上膛的手枪，在你甚至来不及惊叫出声之前，将数颗子弹精准地送入你的眉心。
车外，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上。
一辆摩托车正撕裂草浪，狂野疾驰。
“现在什么情况了？麦卡伦！”白酒的声音透过重新连接的信号传来。
“你现在只管沿着这条路开！把心放回肚子里！”麦卡伦的语气刻意显得轻松淡定，努力营造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假象。
然而实际上，他放在笔记本下的双腿正以每秒五次的频率高速颤抖，下巴也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像是被无形的电流持续刺激着。
“我会帮你导航的。”麦卡伦紧盯着屏幕上复杂的三维地图，信誓旦旦地向白酒保证。
“收到！”白酒毫不怀疑，依照麦卡伦提供的路线全力加速。
他却不知，自己正朝着一座高耸入云、峭壁林立的巨山疾驰而去。
车厢内，谈判桌前
“嗡嗡嗡——！”列车行进的低沉轰鸣透过厢壁传来，如同背景里永不停歇的战鼓。
“我今天来，代表整个组织。”琴酒从怀中摸出一支香烟，随意地夹在指间，尽管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份量。“虽然并非情愿，但我们同意你的条件。”
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灰白色的浓雾，目光穿透烟雾锁定贝尔摩德：“用以交换那把真正完整的钥匙。”
“我妹妹受不了烟味，请你掐了。”佐拉上前一步，眼神凶狠地瞪视着琴酒，试图为“妹妹”争取主动权。
琴酒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唯有那双眼睛，在某一刹那掠过一丝极寒的锐光，如同冰锥直刺佐拉心底。
佐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早知道来者不善，却未曾想对方的气场竟如此强大压迫。在他先前的判断里，这个略显苍老的男人最多算是个经验丰富的刽子手。
但就在刚才那一眼中，他明白了——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除了心狠手辣，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淬炼于无数生死边缘的冷酷气质。
僵持数秒后，佐拉率先移开视线，选择了退让。
“虽然我们答应给你完整的钥匙，”佐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他停顿片刻，试图找回一些谈判的节奏，“但你也清楚，世界上没有一帆风顺的交易。”
“如果……”
“不要说废话。”琴冰冷地打断他，话语带着钢铁般的硬度和寒意。他半眯起眼睛，那眼神如同在打量一只误入陷阱、仍在徒劳挣扎的猎物。
“但是我们这边出现了一点小问题……”佐拉语速加快，试图解释。
“好了，”贝尔摩德抬起右手，手掌平展，恰到好处地轻挡在佐拉唇前，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们没有出现问题。”
她扫了一眼一脸错愕的佐拉，脸上迅速掠过一丝轻蔑与不耐，随即转向琴酒，语气沉稳：“只是……我的交易条件，发生了一点变化。”
“你这是什么意思？”琴酒的眼睛眯得更紧了，危险的气息开始弥漫。
“看来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琴酒的手指轻弹，烟灰簌簌落下，“我和你过世的母亲，曾有一个约定。”
“若不是因为这个约定，我想她大概早就死在监狱里了吧？”他目光转向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你们的家族能够得以延续至今……”
“完全是因为它选择服务于我们双方共同的利益。”他的语调逐渐压低，寒意却愈发刺骨，如同暴风雪来临前死寂的平原。
谁也无法预料，琴酒会不会在下一刻突然暴起，掏出枪械，在你开口之前便扣动扳机。
“听着。”贝尔摩德却似有备而来。她在前来赴约的路上早已做足了功课。作为最了解琴酒的人之一，她怎会不知这层关系？
毕竟，琴酒与白寡妇家族有所牵连这个秘密，在整个组织内部，除了琴酒本人，另一位知情的高层便是她——贝尔摩德。
她优雅地交叠起修长的双腿，气势丝毫不减，微微扬起下巴，直接迎上琴酒那煞气腾腾的目光：“一旦我们把钥匙交给你。”
“世界上其他所有势力都会立刻将我们视作死敌。”贝尔摩德挺直背脊，逻辑清晰，言辞犀利，“如今的世界局势混乱不堪。”
“我也知道，你们的二把手，以及组织内数位高层，都相继发生了叛变，以及……”她恰到好处地在这里停顿，将最关键的字眼悬于空中，留给对方无限的想象空间。
琴酒的面色依旧漠然，但他放在桌下的手背已然青筋暴起。倘若贝尔摩德再多说一个字，哪怕半个音节，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拔枪射击。
但贝尔摩德实在太了解他了。
了解甚至能精准拿捏他情绪爆发的临界点。
“所以，”贝尔摩德接回刚才的话题，语气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我需要你，事先提供一些额外的‘保障’给我。”
琴酒意外地露出一丝极淡、却冰冷无比的笑容。
“你先说来听听。”他冷笑着，示意她继续。
“佐拉，你先离开车厢。”贝尔摩德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冰冷甚至带上一丝嗜血的锐利，“这种场合，你不适合在场。”
琴酒身后的两名成员同样训练有素，未等他发话，便已默然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车厢。
当车厢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贝尔摩德从袖中滑出一本护照，轻放在桌面上——那是一本英国护照。
琴酒接过，毫无戒备地翻开。
护照照片页上，赫然是白酒的面孔！
“……这个人？”琴酒不禁低声自语，指尖在照片上停留了一瞬。
“你认识他？”‘白寡妇’敏锐地半眯起眼睛，捕捉到他细微的反应。
“当然。”琴酒的回答听不出波澜，但就在这一瞬间，科恩、基安蒂、伏特加……那些曾与他一同行动的面孔，竟不受控制地掠过他的脑海。
往日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画面，如同陈旧默片般一帧帧闪现。
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如同千万根钢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心脏，带来一阵短暂却尖锐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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