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明的办公室中,气氛沉闷得如同暴雨前的低气压。
两人相对无言,李伟明靠在椅背上,面色阴沉地盯着天花板,王海涛则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手机,各自心里都憋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郁闷。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办公室的门被人“咚咚咚”轻轻敲了几下。
“进!”
李伟明正心烦意乱,没好气的粗声喊道,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耐烦。
门被缓缓推开,露出了陈立东那张带着试探性笑容的脸。
“呵呵,怎么听着老李你这火气这么大呢?”
陈立东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王海涛身上。
“哟,老王也在啊。”
“哼!”
李伟明从鼻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猛的将头扭向窗外,只留给陈立东一个后脑勺,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王海涛看了李伟明一眼,赶忙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打圆场:“陈秘书长怎么有空过来了?”
“苏主席那边……不是还有工作要跟你谈吗?”
陈立东走进办公室,反手轻轻将门带上,这才笑着说道:“就是苏主席让我过来的。”
李伟明闻言,猛的又把头扭了回来,脸上挂着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怪异表情,阴阳怪气的对王海涛说道:“老王,还看不明白吗?”
“人家陈秘书长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是苏主席跟前的大红人。”
“这趟过来,那是来给咱们“传旨”的。”
“咱们两个老家伙,还是赶紧识相点,跪下接旨吧!”
陈立东脸上瞬间露出尴尬的神色,他看了一眼梗着脖子、明显在赌气的李伟明,又把求助似的目光投向相对圆滑的王海涛。
王海涛赶忙上前两步,笑着拉住陈立东的胳膊,把他按到旁边的客椅上坐下。
然后打着哈哈说道:“陈秘书长,别介意,别介意。”
“老李他……他今天早上起来可能心情就不太美丽,说话冲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说完,他又转向李伟明,故作不悦的责备道:“老李,你怎么说话呢!”
“大家都是老同事了,开这种玩笑多伤和气。”
李伟明紧紧闭着嘴巴,只是把头垂得更低,盯着自己的皮鞋尖,一言不发。
他心里还梗着刚才自己发下的狠话——他要是再跟陈立东说话,就是狗!
这让他此刻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来开口。
陈立东看着李伟明这副拒绝沟通的姿态,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凉意悄然蔓延开来。
好像……真让苏木给精准料中了!
李伟明还真就因为苏木那几句看似随意的话,对自己生出了实实在在的芥蒂和隔阂。
陈立东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清了清嗓子说道:“刚才你们从苏主席办公室离开后,苏主席又仔细想了想。”
“他觉得晚上那么重要的接风宴,只带我一个人去,显得我们政协这边不够重视,阵容有点单薄。”
“所以呢,他的意思是想让我再带一个人,陪同他一起出席。”
说到这里,陈立东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低头不语的李伟明和眼神骤然亮起的王海涛脸上来回扫视,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王海涛脸上立刻控制不住的露出了惊喜交加的表情,连呼吸都似乎急促了几分。
而一直低着头的李伟明,虽然没看清表情,但陈立东敏锐的注意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就琢磨着……”
陈立东拖长了语调,看着两人瞬间被调动起来的情绪,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更清晰了。
“是不是让办公室的林主任一起去比较合适?”
“她形象好,沟通能力也强。”
王海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眼神里的光采迅速黯淡下去。
而李伟明那紧攥的拳头,先是猛的松开,随即又更加用力的攥紧,手背上青筋都隐隐凸起。
陈立东的心,随着他们这细微的动作变化,一点点沉了下去。
原来,平时办公室里他们嘻嘻哈哈、互相打趣时,常挂在嘴边的“盼着早点退休”、“图个清闲自在”……都是假的!
都特么是场面话!
哪怕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临近退休,内心深处对于权力、对于这种能在高层面前露脸的机会,依旧有着如此强烈的渴望和热衷!
“不过。”
陈立东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平静无波。
“我后来我又跟苏主席汇报了一下说应该让副职陪同,苏主席经过考虑,同意了我的建议。”
“他决定,这个名额,可以在你们两位中间产生一个。”
陈立东平静的说完,李伟明和王海涛却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
“呵呵,那可就太感谢老陈你了!”
王海涛反应极快,脸上瞬间重新堆满了热切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看着陈立东,语气充满了感激。
“有这种好事,还能想着我们这些老伙计,够意思!真够意思!”
陈立东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
这变脸的速度……刚才还阴阳怪气的叫自己“陈秘书长”,刻意拉开距离,这利益一出现,立刻就又变回亲热的“老陈”了。
李伟明张了张嘴,喉咙动了动,那句争取的话几乎到了嘴边。
可一想到自己刚才撂下的狠话,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最终还是没好意思直接开口。
只能用一种混合着期待、焦急和一丝恳求的目光,眼巴巴的望着陈立东。
在这一刻,陈立东突然感受到一种他进入政协这个“养老部门”后,许久未曾体验过的、久违的快乐。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快乐?
这是一种手握分配权、能够决定他人渴望机会归属的快乐!
是一种被人敬畏、被人讨好的快乐!
尤其是想到以前,李伟明、王海涛他们三个,仗着比自己资历老、在政协待的时间长,总是有意无意的端着架子,把一些麻烦棘手、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推到自己身上。
可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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