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护士进来收拾了碗筷，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董书记靠在床头，精神看起来好了些，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眼神中透着认真与专注：
“来，咱们抓紧时间，继续聊聊砖厂的事儿。”
王建国和赵书卓立刻正襟危坐，身体前倾，眼睛紧紧盯着董书记手中的笔。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病房仿佛成了一个小型的会议室，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声此起彼伏。
从砖厂的选址开始，董书记详细询问当地的土质情况，是否适合制砖，附近有无充足的水源用于搅拌黏土。
谈到生产线的引进，王建国介绍了几种他们考察过的制砖机器，分析各自的优缺点，董书记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要点，提出一些专业的见解，比如机器的能耗、维护成本等。
再到工人的招募与培训，赵书卓提出可以从周边农村招募一些有经验的匠人，同时开办短期培训班，让新手快速上手。
董书记点头表示赞同，并补充说还得考虑工人的待遇、劳动保障等问题，务必让大家安心工作。
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深入探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映照着三张专注而充满憧憬的脸庞。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如同被一块巨大的墨布缓缓浸染，由明亮的湛蓝逐渐转为深沉的黛紫，最后彻底被黑暗笼罩。
城市的灯光在远处星星点点地亮起，透过窗户洒进屋内，为病房添了一抹昏黄的微光。
赵书卓不经意间抬眼望向窗外，看到这渐暗的天色，脑海中突然如闪电划过，想起了他们和程海三人的约定。
他微微一愣，随即匆忙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角，脸上浮现出一抹略带歉意的神情，走到董书记床前，轻声说道：
“董书记，今天实在是太晚了，您看您身体这才刚恢复，我们在这儿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这么久，肯定打扰您休息了。您好好休养，我们就先回去了，您放心，我们改天一定再来看您。”
说话间，赵书卓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敬意，他微微弯腰，双手交叠在身前，姿势显得格外恭敬。
董书记闻言，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不舍，他轻轻摆了摆手，说道：
“你们这两个年轻人啊，大老远跑来，辛苦了一天，这才刚坐下说会儿话就要走。我这身体，不碍事的，你们多坐会儿也无妨。”
尽管嘴上这么说，可董书记眼中的疲惫还是难以掩饰，连续几个小时的交谈，对他这个刚动完手术、身体尚在恢复中的人来说，确实耗费了不少精力。
王建国见状，也赶忙起身，走到赵书卓身旁，附和道：
“董书记，您的心意我们领了，可真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实不相瞒，我们是跟供销社的同事一块来的，他们去那主任那儿进货了。”
“我们约好了一会儿在供销社门口集合，然后一起去招待所。要是耽误了，他们该着急了，您就不用再为我们操心了，您就别担心我们了，好好休息吧。”
王建国的声音低沉而诚恳，言辞间尽显对董书记的体谅。
董书记听了他们的解释，这才缓缓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理解的笑容，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好吧，你们路上小心点儿，别耽误了你们的事。有什么新情况，随时来找我沟通。”
赵书卓和王建国听闻，心中满是感激，他们再次向董书记鞠躬道别，而后转身，迈着轻快却又不失稳重的步伐走出病房。
病房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合拢，将屋内的温暖与屋外的清冷暂时隔绝开来。
两人沿着长长的走廊前行，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他们的心情却因董书记的支持与信任而格外振奋，对于即将到来的砖厂建设之路，也充满了信心。
刚走出医院大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吹得两人衣角猎猎作响。
60 年代的城市夜晚，街道上没有如今这般灯火辉煌，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寒风中摇曳，洒下黯淡的光影。
两人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加快了脚步，朝着供销社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偶尔能遇到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或是下班回家的工人，或是赶着去上夜班的人。
王建国和赵书卓心中惦记着和程海三人的约定，脚步愈发匆忙，不多时便来到了供销社门口。
昏黄的路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竭力将微弱的光晕洒向地面，供销社的招牌在这黯淡的光线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王建国和赵书卓远远地就望见了程海、程二华和刘二柱三人的身影，他们正像三座雕塑般伫立在供销社门口，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
程海身姿挺拔，尽管身上的棉衣有些破旧，却收拾得干净利落，他微微仰头，目光时不时扫向王建国他们来的方向，眼神中透着几分焦急与期待。
程二华和刘二柱两个年轻小伙挨在一起，跺着脚，嘴里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两人还时不时交头接耳几句，似乎在互相打趣，试图驱散等待的无聊。
王建国和赵书卓心头一热，赶忙加快了脚步，脚下的石板路被踩得“哒哒”作响。没几步，二人就快步向前，来到了他们身边。
王建国满脸歉意，伸出手用力拍了拍程海的肩膀，那一下仿佛带着千言万语，说道：
“程海哥，二华，二柱，你们等久了吧！这一路折腾，大家都累坏了，走，咱们现在就去招待所休息，好好睡一觉。”
程海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摇了摇头说：
“没等多久，我们也刚到一会儿。”
程二华和刘二柱则像两个活泼的孩子，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连点头，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咱们赶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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