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也已顾不上把房遗爱拉起来了。
他看了眼城阳。
“跟我进去。”
城阳神情一凝，赶忙往前多走了两步，帮着张楚拉开了帘子。
病房中，血腥味极为浓郁。
一名产婆不断地安抚着房夫人，另一名产婆则是死死按着房夫人。
已是入冬了的天气，孙思邈已经是满头大汗，身上的道袍，也早就紧紧贴在了身上，那雪白的发须，更是仿佛挂着水珠一样。
他在房夫人身侧，脸色凝重，呼吸急促，双手好似画着阴阳八卦一样，在房夫人的肚子上，旋转。
孙老神仙想要把孩子的胎位转过来。
房夫人疼的大呼小叫，声音都已经是彻底嘶哑。
城阳撸起来袖子，立马跑过去，帮着产婆一同按着房夫人，好让房夫人能够平稳些，给孙思邈争抢时间：“姨娘，姨娘，坚持住，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师父正在正胎位，这小家伙只是有点调皮，好了，这就好了。”
听到城阳的声音，房夫人挣扎的动作一下子小了不少，便是一直死死闭着的眼睛，都睁开了一条缝隙。
“城阳，你······你来啦。啊·······”
“疼！！！城阳，姨娘疼，城阳，不要听你房伯伯的话，保住······一定要保住孩子，我死了无所谓，无所谓，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不然，不然你姨娘我活着，我活着也没有那个精神了。”
“城阳，听你姨娘的话，乖······乖······”
房夫人大喘着粗气，死死攥着城阳的手，那额头上发丝已是和汗水黏连在了一起，豆大的汗珠疯狂的往下落。
“姨娘，没事的，绝对没事，姨娘，秦川伯来了，秦川伯来了，他肯定有法子的。”
“他是民学魁首，他是何太医的师父，他能救活翼国公，姨娘，你······你绝对没事的，没事的，撑住，撑住，一定要撑住，小宝还等着你呐，都活着，姨娘，一定要全都活着啊姨娘。”
城阳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看着仿佛已是不成人形了的房夫人，心如刀绞。
平常，人人都说房夫人厉害，性子烈，都敢和房玄龄大打出手，一言不合那爪子就出来了，可是，房夫人对于他们小辈，向来慈祥，呵护，几乎都是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
“张小郎君来了啊。”房夫人往下低了低头，当望见了张楚的瞬间，她似乎，也长长松了口气，没由来的脸上更多了些抗争的力气。
张楚脸色凝重。
快步走到了孙思邈身侧。
“师兄，怎么样？”
孙思邈看了眼张楚，便又是迅速低下了头，手上的动作不停，迅速把当前的情况说了一遍：“这孩子有些调皮。”
“我每次转动胎位，这孩子好像很蹩，非得跟我对着干！”
“情况·······”
孙思邈斜了眼房夫人，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照顾情绪的时候了，时间紧急，完全容不得弯弯绕绕。
“情况很不好。”
“胎水已经破了，如果再无法生产，别说保大保小了，怕是都下不了这张床。”
孙思邈也尽可能的压低了声音。
“羊水破了！！！”
张楚大惊，连忙扫了眼床尾的位置，果不其然，已开始滴水，同时还伴有血丝。
这个时候，孙思邈也没有心思询问张楚，这羊水又是什么名字？
主要是张楚对于‘羊水’这两个字太熟悉了，所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还是后世的称呼。
“那······那怎么办。”这一刻，张楚心里也真的很慌。
“只能······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不过，师弟，你还是要告诉房公一声，让他做好准备，十有八九·······”
孙思邈低沉道。
“嘶·······”张楚深吸口气。
他看着孙思邈拼了命的还在正胎位，又看了看房夫人那已是扭曲的脸庞，他咬咬牙·······
难道，真的要·······
他的手有些哆嗦。
可，若是不尝试，现在这种情况，怕是房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羊水破了这是关键，已没有办法托了，而且，这个时代，女子什么时候生产就是以羊水破了为启示，不像是后世，有那么多技术手段可以检测，这个时代，往往是女子羊水破了才会寻稳婆。
这么算的话，也就是说，这羊水已是破了有一段时间了。
虽然后世羊水破了，只要能在二十四小时内进入医院，问题就不大，可现在看房夫人的情况，张楚心里估算了下，怕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已不足一个时辰了！
张楚一个箭步冲到了床头，蹲下。
他抿了下嘴角，尽可能的以平稳的口气询问道：“姨娘，你感觉，怎么样？”
“张小郎君，不知道为什么，你一进来我就感觉好多了。”房夫人还冲张楚挤出来一个微笑。
“姨娘，现在你的情况，你心里也知道吧。”张楚沉声道。
房夫人愣了下，而后满脸苦涩，眉头猛地一皱，好像一阵刺痛，等这股刺痛下去，脸色好了些，房夫人才再次开口：“我生过两个孩子了，我当然知道。”
“可是，可是张小郎君，姨娘我还是希望你能救救这孩子。”
“我······我死了无所谓，反正也活够了，这孩子，可这孩子还没看他阿耶一眼呐。”
“张小郎君·······”
“啊！！！”
房夫人忍不住了，已到了极限，双手死死攥着产婆的胳膊，痛苦的大叫起来。
“既然这样，那······”
“那小子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楚站了起来。
“城阳！”
他喊道。
神情，凝重。
呼吸，也急促起来。
以至于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无意识的抽动。
城阳紧张的盯着张楚，她咬着嘴唇，看着张楚这个样子，不知是有心灵犀的还是说绝境中她也想到了当初张楚给她说的那些话······
“我需要你······”张楚咽了口唾沫，盯着城阳的眼睛：“帮我，完成这台剖腹产手术。”
城阳嘴唇渗出了血。
她用力的吸了下，咸腥味布满了口腔，可如此，也让她的神经，全都绷紧。
“好·······！！！”
她沙哑着，用力的，坚决的，点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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