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郡。
富县。
牛堡村。
长乐带着魏坚和秋兰，站在人群之中。
而就在他们身侧，便是整个牛堡村的村民了，而在他们对面，便是一个高些的岗子。
平日里，这个岗子多是小孩子玩耍，亦或者村民晾晒粮食的地方，但是今日，上面很热闹。
无他，因为平日里别说是在牛堡村了，就算是在周围十里八村都颇有威名的牛金贵牛主家，今天，竟跪在了岗子上。
而就在他的头顶，还悬挂着一个巨大的横幅。
“公审人民的牛虻，百姓的吸血虫牛金贵！”
说实话，当昨日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别说牛堡村了，连附近的所有百姓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真说起来，公审这两个字百姓们并不陌生，平日里，县城衙门没少吆喝，不过每一次，几乎都是公开审判百姓，哪里有审判牛金贵这样大主家的？
刚开始，这里的百姓还都不相信，这不，一大早便来了这个岗子前面，原以为不过就是个假消息罢了。
可谁知道，牛金贵大主家竟真的跪在这里，面无血色，五花大绑，这让所赶来的百姓那叫一个目瞪口呆，撼然惊骇不已。
谁都想不到，今日，竟要审判牛大主家。
要知道，牛金贵可是附近有名的大地主，家里的土地都能养活小半个富县了。
而且，平日里牛金贵的名声，也并不算多差。
可是现在······
而且，还让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围观看着？
说实话，他们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的，但，又不敢走，也不能说不敢走，而是不舍得走，谁见过高高在上的牛主家，有过这样的下场？
“殿下，这一步走出去，真的就没有回头箭了。”长乐身侧，还跟着一人，正是长乐郡户曹来济。
这段时间，他们来回奔走，把长乐郡六个县所有合作社全都串联起来，只为了在今日，一举帮着百姓翻身，一举成就他们之前连想都不敢想过的大事。
尽管，合作社的社员也都多少清楚，现在的时机行如此激进的计划，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可却在面对这个计划时，谁都说不出来一个‘不’字。
殿下所要的结果，所要做的一切，哪怕就算自己粉身碎骨，但凡能做成那么一成，他们都甘愿赴死。
所以，在今日，不仅仅是牛堡村，整个长乐郡六县，每一个县里都有这样的公审大会。
长乐也消瘦了很多。
她眸子深邃犹如古井，但却好似没有水的古井，空洞，毫无波澜：“害怕了？”
她清冷道。
来济笑了，直接摇头：“若是害怕，学生也不会认秦川伯为恩府，更不会来这里了。”
“但凡学生只要点下头，长安城那些高门大户恨不得都要把自家的闺女塞给学生。”
“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长乐没再说什么，岗子上，公审已经开始了。
公审的主持，是这里当地合作社社长，名叫王庆福。
王庆福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也是远近闻名种地的好手，这辈子似乎都没有和他人红过脸的王庆福，此刻，却脸色涨红，双拳紧攥。
他盯着牛金贵。
“你就是牛金贵？”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一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牛金贵，听到这声音，骤然抬起了脑袋。
“我是牛金贵！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大唐长乐郡富县的里长，牛堡村的村正，牛金贵！”
“奶奶的，王庆福，你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造反，你是反贼！！！”
“你凭什么审我，凭什么让我跪在这里，你是什么狗东西！！！”
“呸！早知如此，当初你爹求我救济的时候，老子我就该直接饿死你们一家五口！！！”
“白眼狼的东西！！！”
牛金贵双眸血红，嘴唇也风吹干裂的渗出来了血珠。
王庆福的呼吸有些粗重了。
身子不由自主的也弯了下来。
不过，下一息，他咬着牙又挺直了身子，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张纸。
“牛金贵，今日我是代表人民，代表乡亲们，代表那些被你逼得家破人亡的孤魂野鬼来审判你。”
“牛金贵，你不要在这里乱说，你干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我们都知道了。”
王庆福说着说着，这声音也是骤然一提，情绪随之激动起来了。
“牛金贵，我问你，你还记得我爹为什么求你吗？”
“那一年，你说是朝廷又要打仗了，是陛下要报突厥南下的仇，要雪耻什么渭水盟约·······”
“你和县里的郭家，擅自提高征收的粮食，强行摊派！若是百姓不允，就借着朝廷和陛下的名义，借口说若是不缴足，就要征人去打仗，去和突厥人拼命。”
“你收起来你那假惺惺的善意吧，当时你引诱我爹借你的粮食，趁机把我家的土地都骗走了，还说是人在，啥都在！还说等明年我们有了多余的粮食还给你，你就把地契再给我们，可最后呐？冬天的时候，你就把我爹给害死了，然后第二天，我哥给你要地契的时候，你胡言八道，还拿出了你伪造我爹的文书！！！”
“直接把我家的土地给吞并了，我家就只换了那一小布袋粮食啊，牛金贵，你认不认！！！”
“牛金贵，你······你认不认！！！”
王庆福说到最后，都已经大吼起来了。
这一次，轮到牛金贵缩脖子了，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王庆福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继续说了起来。
“那一年，不仅是我家，也不仅仅是咱们牛堡村，整个富县，让你和郭家这些大户勾结，吃下了多少百姓的良田？多少百姓被你们害的家破人亡？”
“乡亲们，这一条，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王庆福朝下面聚集起来的百姓喝道。
一时间，此地死寂。
百姓平日里性子很软， 特别是对于牛金贵这样的大户，更是不敢得罪。
但，不要忘了，多少朝代，都是灭在了百姓手中？多少朝廷，不是百姓推翻的？
死寂片刻后，人群就开始骚动了。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也是有记忆的。
当有人附和，说出牛金贵对自家做的事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很快，此地就沸腾了。
百姓们一个个挥舞着拳头，义愤填膺。
不过，王庆福并没有打住，这不过只是牛家罄竹难书中的一条罢了。
“这么多年，你背地里用了多少肮脏手段？让多少乡亲无家可归？就算是修缮寺庙，修缮道路，你每次带头捐款不假，可不仅给自己落下了一个牛大善人的名号，每次捐款结束，你的钱，那一次不是返还给你？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更过分的是，乡亲们啊，他还要吞下捐款的七成啊！！！”
“咱们的路修了一次又一次，可一到下雨天，仍旧泥泞不堪，咱们的寺庙修了一遍又一遍，可一到下雨天，哪一尊菩萨佛祖不是浑身湿透？”
“牛金贵，你·······你认还是不认！！！”
王庆福嗓子沙哑，都仿佛要咳出来血了。
牛金贵脸色已是苍白无比，整个人摇摇欲坠。
“乡亲们，你们说，对于这样的劣绅豪强，咱们该怎么做，该怎么做！！！”王庆福高高举起来了拳头，呲目欲裂。
“杀！”
“杀！！”
“杀！！！”
百姓之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把这天，都给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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