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回家（三）
“孩子，坚持住！”
脸上是呼啦啦的巴掌声，左一巴掌右一巴掌，黏糊糊的，又带着温热，像是一只小水獭拼命地想要用湿漉漉的爪子唤醒溺水的人。
强烈的窒息感被求生的欲望压下，那片明亮的阳光里，老头的笑脸一点点向后褪去。
会议桌、不良少年、满脸怨毒的家长与老师，还有那个茫然地站在阴影中，带着疲惫的男孩。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后退去，像是坐在高速行驶的列车上，流逝的时间与无法再现的景物呼啦啦地被地平线吞没。
他想要握住那只手，想要知道“回家”这两个简单的字，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温度。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
幽绿色的瞳孔颤抖着，猛然睁开。
鸣神我渡大口呼吸，冰冷的肺部深处像是有什么水蛭般的生物在缓缓移动，那强烈的腐蚀感贯穿四肢百骸，令人毛骨悚然。
他看清了眼前的家伙。
那是只大号的棕灰色兔子，眨巴着黑曜石般清澈的大眼睛，长长的耳朵此刻正警觉的立着，不安地侦查着周围的细小声音。
雪见兔玖……
兔形态的Forsaken他就只认识这一只。
此刻，这只蠢兔子正有些庆幸地举着爪子，虽然不知道扇巴掌是不是能让人清醒过来，但刚刚就是这玩意扇的他好几个大鼻窦。
毛茸茸的爪子间沾满了漆黑的血，我渡的眼前依然是四散的蒸汽，粘稠炽热的感觉直至此刻才变得更加清晰。
“别……别乱动，你的身体会崩溃的。”
兔玖紧张地按住想要起身的我渡。
他终于明白了兔玖爪子上的血从何而来……
骑士形态已经解体，一个个深邃的孔洞与窟窿贯穿全身，像是被一口气关进了铁处女，《九品芝麻官》里苦练吞剑的周星驰，喝口水估计都能把自己变成一个大号花洒。
这些创口都不大，但密密麻麻，像是密集的蜂巢，不断渗出漆黑的血，刚刚他是昏迷状态，更是大量失血，就算是Forsaken，也变得极度虚弱。
这样的伤势对Forsaken来说并不算严重，哪怕断手断脚对有着再生能力的他来说也能再生，可……
强烈的痛楚席卷全身，哪怕主动降低了剧痛感，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在自己体内肆虐爬行的生物。
像是小蛇、水蛭，或者说是恶魔的种子。
那些半液体状的细小生物在他体内啃食，粘稠的身躯释放出强烈的酸性物质，连Imc细胞都在被大量腐蚀。
那是黑山羊的“消化液”，是它的一部分。
他忽然想到了起源山脉。
就像曾经吃掉整座坎达斯一样，黑山羊的消化液足以将岩石和任何物质彻底溶解。但并不是像大海怪那样，水手们只要别被吃进肚子里就安然无恙。
黑山羊的每一寸肌体、组织，都是它的消化器官，那是类似动漫里“史莱姆”一般的构造。
海拔超越喜马拉雅山的巨大山脉~起源山脉，正是这只怪物庞大的躯体在不断吞噬大陆架的结果，岩石、冰层、海水、泥土、生物，黑山羊所接触到的一切都被消化为它的养料。
庞大的身躯在陷入沉睡之后，表面产生的消化液经历“风干”、“硬化”，才成为了起源山脉可见的漆黑岩石表层。
至于为什么没有消化坎达斯，多半是因为Lethe的尸骸留存于那，哪怕只剩尸骸，炽热的王冠也不是低劣的造物所能触碰之物。
可这次不同，鸣神我渡并不是五大君主，哪怕拥有着Lethe的脊骨和石板，黑山羊也没有给他这样的面子。
恶魔的细胞注入身体，沿着身躯的孔洞腐蚀钻入，侵蚀一切。
“呕！”
大口大口的黑血猛地呕出，拟态的肺部呼吸系统接近崩溃，自己的肺估计已经被那东西撕咬成了多孔海绵。
那些吐出的黑血里，如水蛭般的细小生物在Forsaken炽热的血里本能地扭动着。
隐约可见它们身躯一端上红色的微点。
那是类似“眼”的构造，明明不如一粒芝麻的大小，却仿佛跨越空间，透来某道森冷的目光。
失去了寄宿的躯体，它们变得虚弱和缩水，但依然存活，丑陋的爬行，寻找着角落与阴影。
如果我渡安然无恙，他肯定会踩死这些恶心的玩意。
可他的身体连起身都困难。
好在，到底是有着顽强生命力的Forsaken，失去了拟态的肺，全身的皮肤细胞开始自主进行呼吸，直接接收外部空气中的氧气。
“你没事。”兔玖忽然站直了身躯，久久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她猛然倒下，一对兔耳重重着地，涌出炽热的血。
……
五分钟前……
形似Lethe基础形态的漆黑骑士远远地望着地平线那段逐渐消失的灰影。
兔子Forsaken在那个“爱的抱抱”带来彻底的死亡之前，抢走了鸣神我渡。
倒不是他没有警觉，在那家伙靠近的瞬间，成千上万的黑刺从地面下刺出，沿着兔玖脊骨左侧一寸的位置刺进去了接近30cm。
那是一瞬间的停滞，对天灾级来说，一瞬间就已经足以决定胜局。
只要召唤出成百上千的黑刺把这只碍眼的叛徒撕成碎片就好。
可他的身躯却罕见的僵住了，从罗斯海底回归这里，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像是两只臂膀紧紧地从身后锁住他，连思维都变得僵硬。
雪见兔玖没有丝毫停歇，双腿在黑刺上发力，硬生生扯断背后的血肉，在那一瞬的迟疑间救走了我渡。
压低身形，漆黑的骑士骨骼爆响，脚尖延伸出漆黑的根茎，死死扎进地面，仿佛航母上战斗机弹射起飞所用的弹射装置。
逃跑是无用的，兔子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超越天灾级的阴影。
“啪！”
并非预料中自己的身躯爆射而出的声音，而是刺耳沉闷的枪响，带着炽热的火舌，漆黑的子弹破空而至。
“嚯？”
子弹被他牢牢抓住，但强大的贯穿力还是炸出一朵血花，几乎钻破他的手心。
他并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技术，至少他从未见过。
漆黑的子弹带着滚烫，徐徐冒烟，被他在手中玩具般把玩。
鸣神高寺缓缓的扭头，脖颈像猫头鹰般诡异地180度扭向身后。
一阵阵蒸汽飘过，刚刚黑山羊蒸发河水造成的蒸汽还未完全飘散，对狙击手来说是绝佳的掩护，也是巨大的阻碍。
能跨越如此浓郁蒸汽，准确命中，倒也的确不是常人能为。
“看来，我们家的我渡也不是那么孤单了。”
苍老的脸上诡异地笑了笑，蒸汽深出，蓝白相间的骑士与他隔岸相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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