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时，烟雨城的薄雾尚未散尽，万家府邸的嘈杂声已如碎石投湖，搅碎了黎明的静谧。
朱漆大门敞开着，几个仆从正踮脚张望，管家攥着袖角来回踱步，而正厅里，万纤儿正垂首听着父亲的絮叨，秀眉微蹙却难掩眼底的坚定。
“纤儿，不是爹拦着你，那城西灵山是咱们烟雨城的禁地，打你爷爷那辈起就没人敢靠近半步！”
万父坐在梨花木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椅臂上的缠枝纹，语气里满是焦灼，“前几年城西张屠户家的三头黄牛，就只是在潭边喝了口水，转眼就被水花卷下去了，连块骨头都没浮上来！”
万纤儿抬手将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她腕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倒是冲淡了几分凝重。
“爹，我这次回来，除了看您，还有宗门交代的历练任务。”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师傅说，烟雨城常年不散的烟波灵雾，根源是一颗水德灵珠。
那是天地孕育的地宝，灵性远超寻常灵宝。而灵珠，大概率就在灵山泉眼附近。”
话音刚落，厅外传来几声清朗的笑声，三个身着白衣的修士并肩走入，正是万纤儿的三位师兄姐。
为首的青年面容俊朗，腰间悬着一柄玉柄长剑，是大师兄林岳。
身旁的女子眉如远山，手持一把团扇，是二师姐苏婉。
最年轻的白面修士则是三师兄赵子民，他刚一进门便笑着开口：“万伯父多虑了，依您所说，那泉眼底下分明是有异兽守护灵珠。
师傅早料到这一层，才特意让我们陪小师妹前来，哪会让她涉险？”
赵子民说着，指尖凝起一缕淡青色灵光，灵光在他掌心流转如活物，看得万父眼中闪过一丝惊叹。
他虽知晓女儿拜入修仙宗门，却从未见过修士手段，此刻见这灵光灵动，心头的担忧竟消了几分。
“爹，世间哪有什么鬼怪，不过是修为强横的妖修罢了。”
万纤儿上前握住父亲的手，她的掌心带着修士特有的温润灵气，“大师兄已是灵轮境后期，二师姐擅长阵法，三师兄的青风剑也练得炉火纯青，有他们在，定不会有事的。”
万父望着几人年轻却沉稳的脸庞，又看了看女儿眼中的期待，终究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们修行之人有自己的机缘，只是切记，若事不可为，一定要保命为先。”
他转身走向内室，片刻后拿着一个油纸包出来，塞到万纤儿手中，“这里面是你小时候爱吃的桂花糕，路上垫垫肚子。”
万纤儿鼻尖一酸，将油纸包小心揣进怀里，朝着父亲深深一揖：“爹放心，女儿定会平安回来。”
其余几位师兄弟陆续走到大厅，一行人走出万府时，天色已大亮，薄雾渐渐被晨光蒸散，露出青灰色的屋瓦和蜿蜒的街巷。
赵子民伸了个懒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师傅也太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一头守着灵珠的异兽，能有多大能耐？何须让我们八个师兄弟都跟着来。”
“三师兄莫要大意。”万纤儿脚步轻快，沿着街边的青石板路往前走，“师傅说，烟雨城与雷云宗地界接壤，两派素来不和。
这次任务怕不是单为灵珠，更要防着雷云宗的人半路截胡，所以才让师兄姐们一同前来。”
林岳点点头，赞同道：“小师妹说得对，雷云宗行事霸道，去年就曾在边境抢过咱们宗门的灵药，这次不得不防。”
苏婉则轻摇团扇，目光扫过街边的行人，轻声道：“此地人多眼杂，我们还是低调些，走小路前往城西吧。”
几人皆是点头。
他们虽有御空飞行之能，但万纤儿不喜高调，且主路行人众多，若是显露修为，难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修士体质远超常人，上百里路程于他们而言不过两个时辰的脚程。
一路疾行，街道渐渐变得偏僻，两旁的房屋从青砖黛瓦变成了低矮的土坯房，偶尔有几只鸡犬从巷口窜出，见了几人又慌忙躲回角落里。
转过一个弯，一条狭窄的小巷出现在眼前，巷壁上爬满了青苔，地面坑洼不平，积着昨夜的雨水。
就在几人准备踏入小巷时，一道身影忽然横亘在巷口，挡住了去路。
赵子民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骤变，咬牙道：“真是阴魂不散！”
万纤儿等人上前，看清那人模样时，亦是心头一惊，正是昨日在酒楼外，一掌震退赵子民的那个乞丐。
此刻他正横躺在巷中央，双脚蜷缩着，满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陈旧的酒葫芦，呼吸均匀，显然是睡得正沉，连几人的脚步声都未曾惊动。
“子民师兄，这乞丐睡得正熟，正好报昨日那一掌之仇！
”跟在后面的一个年轻修士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是飞鱼宗的外门弟子，此次跟着几位核心弟子出来历练，本就想借机表现一番，此刻见有机可乘，自然不愿放过。
赵子民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昨日那一掌的力道他至今记忆犹新，那乞丐看似随意的一击，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威压，让他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可若是就此放过，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不可。”万纤儿急忙开口阻止，“此人昨日并无恶意，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况且他修为深不可测，我们此次任务要紧，何必节外生枝？”
她看向赵子民，语气带着几分恳求，“三师兄，灵珠之事关乎历练成败，若是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了，回去可不好向师傅交代。”
赵子民看了看万纤儿，又看了看巷中熟睡的乞丐，最终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看在小师妹的面子上，这次便饶了他。”
几人小心翼翼地侧身，沿着巷壁缓缓走过。
万纤儿走在最后，经过乞丐身边时，她脚步微顿，目光落在那只陈旧的酒葫芦上。
昨日她虽未靠近，却也闻到了葫芦里散发出的酒气，那酒气浑浊，显然不是什么好酒。
她心念一动，掌心泛起一抹淡青色灵光，一个精致的白玉酒壶悄然出现在手中。
这是她临行前，师傅特意给她的，里面装着宗门特制的灵酒，不仅口感醇厚，还能滋养灵力。
万纤儿将酒壶轻轻放在乞丐身边的地面上，又看了一眼他露在发丝外的侧脸，见他依旧睡得安稳，才转身快步追上前面的师兄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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