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正在刑房里审讯嫌犯的人正是纪文洲。
他眉头紧锁，饶是最近来过牢房很多次，依然还没完全适应这里的血腥和残酷。
突然有副官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纪文洲听罢眉心紧皱，扭过脸交代旁边负责登记的小副官：
“先把他拖出去，带霍毅过来。”
“是！营长！”
小副官起身，朝一旁的两个大兵招手示意。
几人把刑架上的犯人拖了出去，刚好从娄雨霏面前经过。
她被那饱受摧残的血腥人体吓得闭上眼，慌忙撇开了脸。
正此时，审讯房里的副官走出来：
“霍夫人，请吧。”
那冰冷的眼神和语气。
娄雨霏心底萌生一种恐惧的直觉，仿佛即将要接受审讯的，是她自己。
她干咽了口口水，强作镇定抬脚走进去。
看清立在刑架前的背影，她下意识愣了下。
纪文洲回头，眉心褶皱尚未舒展，随意道了句：
“霍夫人，坐吧，霍旅长马上过来。”
娄雨霏眼睫轻颤，脑子里无声喃喃了句，纪文洲...？
叶师长的副官任务完成，便径直转身离开了。
娄雨霏没意识到，只当他是出去等自己。
她慢吞吞挪脚，心不在焉不知想些什么。
纪文洲略显烦躁的点了支烟，一边翻看前面的审讯笔录，也没搭理她。
娄雨霏眼神闪了闪，余光轻扫他一眼，慢慢坐到离他不远的凳子上。
她斟酌着开口视线，语声低细：
“三爷，不知为什么突然让我看霍毅？先前我问过叶军长是否可以探监，他说.....”
“你不知道为什么让你来？”
纪文洲侧过脸，挑眉问她。
娄雨霏神色拘谨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不管干什么，如果我能帮上忙，请三爷吩咐。”
纪文洲若有所思，意识到她还不清楚，自己接下来可能要留在这里，直到洗刷清了嫌疑。
他眸光微动，也没多言，只垂下眼继续看笔录，随口说道：
“那就麻烦霍夫人好好安抚安抚霍旅长，要是你们能交代出点什么有用的，当然更好。”
安抚霍毅？
交代点有用的？
娄雨霏眸底暗色漆光微晃，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霍毅的嫌疑还很大...
看来她必须想办法摆脱他才行。
正想着，身后的刑房门外传来锁链拖拉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回头，缓缓站起身。
霍毅跟着大兵走进审讯房，看到娄雨霏，也是不由愣住。
她穿一身儿淡紫色旗袍，温婉干净的像朵丁香花，跟这昏暗脏污的审讯房格格不入。
霍毅皱了皱眉，“夫人，谁让你来的？”
娄雨霏浅抿唇，边打量他，边走上前，柔声关怀道：
“...是叶师长的副官送我过来，霍毅，你还好吗？”
看起来还好。
还没受过刑。
大概纪军对自己的人会多有照顾，首先使得是怀柔手段。
娄雨霏心底意识到，自己若是不让霍毅交代出点什么，他多半能活着出去。
他活着出去，会被贬，自己一样被拖累。
她心绪复杂，目光盈盈看着霍毅：
“你瘦了好多...”
霍毅皱紧的眉心微微舒展，沉声道：
“我没事，很好。”
纪文洲插话，“我出去抽根烟，霍旅长跟夫人叙叙旧，晚点儿我回来，咱们就开始。”
他撂下话，便抄起烟盒出去了。
但审讯房里，却依然有副官和大兵盯着他们俩。
面对两双眼睛的盯视，娄雨霏不好说太多。
她抿了抿唇，佯装懊悔低语了句：
“出来的太聪明，他们也没告诉我是要来看望你，早知我该给你带点吃的...”
霍毅淡淡哂笑，“别傻了，现在还讲究什么吃的。”
娄雨霏抬起眼，眼神复杂直切正题：
“霍毅，你是清白的，对么？你不要骗我，我真的很担心。”
霍毅挑了下眉，“我当然是，放心，最多多关一段时间，我失察还瞒而不报，有错，该罚。”
娄雨霏眸光微暗，轻抚他手臂：
“...你千万不能出事，你是我丈夫啊，我已经失去表哥和张系军的庇护，你若有事，我也没法儿活...”
她能说出这样的话，霍毅十分诧异。
要知道两人成婚后，娄雨霏始终对他保持矜持疏远的态度。
就算是圆房，也是他半强迫的。
她很漂亮，且知书达理，会两国语言。
霍毅是个糙汉子，从来不觉得自己能迎娶知书达理的大小姐为妻，哪怕只是一个军阀的表妹。
他很喜欢娄雨霏，她越矜持疏冷他，他越想靠近她。
但他知道娄雨霏对他不满意，人都不傻，他当然感觉得出来。
只不过两人已经结了婚，有了夫妻之实，他相信日子能慢慢过下来，等娄雨霏给他生下孩子，一切都会好。
在牢里这段时间，霍毅最惦记的，就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她一个人寄人篱下，会不会担心他。
现在娄雨霏亲口告诉他的，不希望他有事，他是她的丈夫，她的依仗。
霍毅胸口瞬间涌起一阵暖流，热乎乎的。
他眼神温柔下来，伸手搂住眼前温婉佳人，柔声道：
“别怕，我一定会出去，你再等等我。”
娄雨霏幽黑眸色闪了闪，低低嗯了声。
正想说什么，却听见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轻轻推开霍毅。
纪文洲走进来，看了眼两人，慢吞吞走到饭桌前坐下：
“霍旅长，霍夫人，想到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霍毅看到他，不禁微微蹙眉：
“纪营长，你送我夫人出去，我们单独聊。”
“霍夫人出不去。”
“什么？”
霍毅下意识反问，娄雨霏也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纪三爷，你这话，什么意思...？”
纪文洲看她一眼，淡淡说道：
“叶师长的副官没跟你说，那就我来说吧，你的表嫂和侄子侄女，这两日就会到湘城。”
“鉴于张庚的副官长有嫌疑，霍夫人又曾检举张夫人和张庚的一位姨太太有嫌疑。”
“有此推断，霍夫人自己也有嫌疑。”
“所以请霍夫人安心呆在这里，和霍旅长团聚，等和张夫人一起审讯过，证明清白，才能放你出去。”
娄雨霏耳边嗡嗡作响，心跳剧烈。
她也要被关在这里...？？
霍毅看她脸色苍白，不由眉心紧皱，将人揽在怀里。
他面色沉肃看向纪文洲，“为什么把我夫人关在兵府司大狱？就算她有嫌疑，也不该关在这儿！我要见叶军长！”
纪文洲眼底掠过不耐，“叶师长把人送过来的，你见叶军长也没用，霍旅长，你知道规矩，别让我为难。”
霍毅冷下脸，紧紧攥住了拳头。
“有关这次事件的审讯，应该是叶军长负责...”
“你是他的部下，直隶不可自纠，这道理你不懂？”纪文洲拧眉质问。
霍毅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他意识到，这次是真的轮到审他了。
纪文洲淡淡睨他一眼，转脸交代旁边的大兵：
“带霍夫人下去，霍旅长，我们开始吧。”
娄雨霏白着脸被带出去，人还有些神思无主。
霍毅看在眼里，拳头捏的咯吧响，脸色阴沉至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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