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看着那枚闪闪发光的“时之虫”非凡特性，回头瞥了亚当一眼，见到祂那副依然无喜无悲，看不出什么情绪来的面孔，顾时扬起嘴角弯眼一笑，伸出左手探掌一抓，便将非凡特性从阿蒙的尸体上窃取了过来。
紧攥着手中的非凡特性，顾时仔细打量了一下，从其中不断流动的无数条时之虫中看到了属于非凡特性的本质，这才了然，接着回过身面朝向亚当。
“这真的很让我意外。”
亚当垂着眼眸，淡淡地说道。
“命运总是充满了意外。”
“你在黑夜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所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阿蒙用性命换回来的东西吗？黑夜知道这回事吗？”
亚当轻轻地摇了摇头。
“祂并不知道，我们彼此间都有相互隐瞒的事项，这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若是让祂知道还有一件可运用的‘时之虫’非凡特性流落在外，那么在你降临并出现前，祂一定会想办法扶持祂心目中更适合的一个人选，而不会选择来看待全新的你，你也就会失去迄今为止的这些机遇。”
“现在看来，我将它藏起来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顾时用两根手指捏着非凡特性的上下两端，将它平移到了与眼前的亚当齐平的位置。
透过非凡特性上的荧光，顾时注视着亚当。
然后，顾时便将这枚非凡特性收入了体内，并在非常快的时间内将其容纳。
亚当抬起眉眼，温和地看向顾时，正好对上了后者刚刚容纳完非凡特性时有些迷离的眼神。
“他很适合你，不是吗？”
亚当展露出了一个隐晦的笑容，顾时扶了扶单片眼镜。
“如果这算是迟来的生日礼物的话，那我很欣然地愿意接受它。”
“我记得，你曾经并不喜欢过生日。”
“那是以前，现在的我更加珍惜活着的每分每秒。”
亚当移开了注视，看向了顾时身后暗室中那具阿蒙陈横已久的尸身。
“是啊，要是能早点那么想就好了。”
顾时意外地在亚当身上多留了几分的注意，作为远古太阳神纯粹神性的化身，亚当身上会出现情绪的表现是相当罕见的。
说起来，顾时记得在他离开地球前，亚当应该已经和“真实造物主”完成了融合，正在开始缓慢恢复自己的位格。
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那在亚当身上会出现情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就在顾时思考的时候，亚当不知何时又将目光转了回来，语气和煦地对顾时说道。
“你接下来即将去面见诡秘，一旦进入了‘源堡’就没有人能够为你提供援助，一切都得靠你自己。”
“黑夜的计划是利用复数源质无法兼容的特性，让‘永暗之河’与诡秘身上的‘源堡’产生冲突，随后在唤醒愚者自身意识的情况下让祂自己迎来崩解与分裂。”
“但我认为，这个方法存在着一个弊端，那就是诡秘身上那属于福生玄黄天尊的意识。”
亚当缓缓握住脖子上的十字架挂坠，眯着眼睛，语气似有惋惜地说道。
“你应该可以想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被外来力量污染的存在并不是愚者，但是你却没办法分析出，究竟是谁先被污染，随后才影响到了愚者的身上。”
“若是‘零号’的位格太小，那么祂就不可能透过‘源堡’的保护对愚者产生如此大的影响，若是祂的位格太大，那么地球屏障外的外神想必会先行察觉到这些异常。”
“并且说道理，在‘源堡’存在的基础上，愚者被外部而来的污染成这般的可能性非常非常低。”
“可若是我告诉你，这污染并不是来自于外部，而是来自于内部的呢？”
来自于内部？谁的内部……“源堡”的内部？
第一个被阿布霍斯污染的，其实是福生玄黄天尊？！
顾时的思路顿时犹如炸开的晴天霹雳般轰鸣起来，他立刻就回想起了之前佛尔思等人对他说过的猜测。
佛尔思说，黑夜女神认为愚者是被天尊的意识影响的。
当时他还觉得黑夜身在其中不见泰山，现在想来，原来祂并没有说错！
“祂的力量需要经由渗透后才能进入这个世界，那位天尊从第一纪之后就分裂崩溃了，祂是怎么会……”
顾时先是下意识地对这个观点进行思考性的反驳，随后他便立刻意识到了，谁说阿布霍斯的污染是从最近的时间开始的？
或许早在很久之前，阿布霍斯就已经潜入这里了，而天尊就是那条通道。
可天尊又是怎么引来阿布霍斯的呢……
顾时的右眼皮轻轻颤抖了一下，他好像大概能猜到其中的原因。
是因为欲望……
天尊曾经尝试过容纳复数的源质，祂敢于进行那种尝试说不定就是因为有着什么力量的支持，而阿布霍斯刚好最擅长用欲望唤起虚妄。
也许作为一个宇宙的支柱级旧日，阿布霍斯并不能像污染其他存在那样污染天尊，但祂的影响一定渗透进了天尊的意志当中，并利用祂跨越了漫长的岁月，最终等来了克莱恩·莫雷蒂，通过天尊污染了祂。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等他进入源堡开始刺杀愚者的时候，也就相当于他和阿布霍斯交锋的开始……
这点时间，真的能够吗……
亚当看着顾时变得严肃的神情，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口，用极其令人安心的语气说道。
“所以，我认为你最好应该做足最充分的准备，以另一种全新的位格去面对那个时候。”
顾时回过神来，重新看向亚当，便发现亚当向他伸出了手，用一根食指点向自己。
随后，两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看起来有些透明但又存在着某种实质的东西浮现在了顾时面前。
那是另一个徜徉着无数时之虫的晶柱，以及一枚异常透亮，从任何角度都无法找到切割细节与打磨痕迹的单片眼镜。
亚当空想出来的『错误』途径唯一性，与顾时缺少的最后一个序列一非凡特性。
顾时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唯一性与非凡特性，伸出手来将它们接住。
摩挲着唯一性上那久违的触感，顾时不免发出了一道奇怪的笑声。
“原来这才是生日礼物吗？”
亚当微笑着说道。
“以最完全的姿态前往‘源堡’，你才能有最大的生还可能。”
“但是，你现在无法完成仪式，即使拥有了成神的所有准备也没办法登临神位。现在的你，也不过是一个完全体的天使之王，依然没办法在诡秘死亡带来的连锁反应中存活。”
“所以，我将这些东西全部赠予你，是为了给你找到一条出路。”
“在诡秘死亡后，你可以尝试着往另一条途径跳跃，并成为那条途径的神明。”
“『门』的仪式太过苛刻，『错误』又缺乏必要条件，因此你的选择就只有一个了。”
顾时笑着摇了摇头。
“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愚者’。”
说着，顾时手里的空想唯一性与非凡特性旋即化作了流光，尽数飞入了顾时的身体里。
紧接着，顾时全身便被一层纯白的光芒所笼罩，他的身影顿时放大了十倍，在尸骨教堂内挺直而立，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条条四散的光线中，仿佛能窥见时间与空间的节点，能够看到流动的命运。
亚当安然地坐在礼堂椅上，静静地注视着被光辉包裹的顾时，神情依旧淡然。
片刻后，那些光芒如飞星般散去，顾时的身影重新变回了原来的大小，并于光辉的余亮中显出的身形。
他换掉了那身临时变出来的体面正装，穿回了最开始从现代地球上带来的衬衫与内里短袖衫，面貌与神态焕然一新，冥冥中增添了几分收敛的压迫感，嘴角的笑容不多不少，仿佛是用量尺固定的最标准的微笑。
对于一般非凡者来说，容纳唯一性其实就可以近似为一场小型的成神尝试，愚者克莱恩就曾经试图用简化的成神仪式来进行唯一性的容纳。
但顾时不一样，他作为阿蒙的一部分，本质上就拥有着对唯一性的强大接受力，因为阿蒙本身便是唯一性活化之后的产物，他就是『错误』唯一性本身。
顾时扶了一下单片眼镜，那如水晶般的镜片显然变得更加剔透，更加晶莹。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真是令人怀念。”
亚当柔和地注视着顾时，说道。
“你还有着自己的故乡，未来总会有很多次这样的体会。”
顾时带着笑容，对亚当颔首行礼，说道。
“那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然后，顾时便从亚当身旁走过，径直向着尸骨教堂的大门而去。
走着走着，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尸骨教堂内。
在顾时离开后，他所看不到的地方，亚当闭上了眼睛，极其惋惜地叹息道。
“这会是谁的结局呢……”
接着，亚当的身影便缓缓消失在了礼堂椅上。
…………
尸骨教堂与小镇中央的黑色教堂的坐标似乎是重叠的，顾时这一次离开尸骨教堂，依然是在教堂内着陆。
他没有停顿，承接着从尸骨教堂里离开的姿势，接着便朝前迈步，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他周遭的环境便再次发生了变动。
等到顾时迈出去的脚落地时，他已是踩上了那种满夜香草与深眠花的原野。
见停留在原地等待他回来的黑夜女神缓缓抬起了头，顾时微笑着说道。
“这次我就不劳烦阿里安娜女士了。”
黑夜女神轻轻地抿起了嘴，似是轻笑了一下，随后才以那如诗歌般的语气说道。
“你从亚当那里得到了不少好东西呢。”
“确实，不过这倒也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顾时摸着下巴，意有所指地问道。
“你知道‘愚者’的晋升仪式该如何完成吗？我暂时可还没有什么思路呢。”
听他这么一说，黑夜女神立刻就明白了亚当想要顾时跳转途径的意图。作为曾经接触过一位半个“愚者”，一位真正“愚者”的神只，黑夜女神在对于『愚者』途径的了解上自然拥有足够的话语权。
“想要愚弄‘历史’，‘时间’或‘命运’，得看你自己的行动，如果说我能给你什么建议的话，那么你最好可以试着在成功刺杀愚者后进行这个操作。”
黑夜女神轻声说着，但顾时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考虑。
“我大概有了点想法，只是还要再确认一下细节。”
“命运道标对于命运长河的干涉力度有多大？”
黑夜女神摇了摇头。
“命运道标只会对命运的牵引产生指向性，而不会对其产生深刻的影响。”
“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想法，但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这样啊……”
顾时眯起眼睛仔细思索道。
看着顾时纠结的模样，黑夜女神缓缓开口说道。
“我可以给予你一点‘隐秘’，除了可以帮助你在进入‘源堡’的过程中防止被发现，还能够在关键时刻帮助你从现实中脱离，从而规避掉‘历史’的见证。”
“曾经，祂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完成了对历史的愚弄，最后晋升为了愚者。”
“但当时的情况异常复杂，才能让祂找到这个契机。到时候你身在‘源堡’中，或许不会有像那时一样的机会。”
黑夜女神说的不错，但是对于顾时而言，现在任何可能得到的帮助都是他接下来进入“源堡”后仅能留存的助力。
于是他没有推辞，接受了黑夜女神的馈赠。
黑夜女神点了点头，将一小片的“黑夜”从夜空中揭了下来，盖在了顾时的头上。
那“黑夜”如同面纱一般，缓缓地隐入了顾时的灵，在其中找到了一个安置点，等待着随时被释放出来。
但是，机会只有一次，顾时只有一次从现实中隐秘的机会。
感受到了黑夜的庇佑后，顾时深吸了一口气，他可以察觉到自己的气息被极大的收敛，现在若是他发散出任何其他人的气息，都会在第一时间被误认为是对方。
譬如，如果他拿出了愚者的人格碎片，那么对于外界而言，他此时就是愚者。
这就是顾时最后进行的准备，黑夜女神给予了他“隐秘”，便是他出发的征兆。
顾时明白这一点，于是他在协调好体内“隐秘”力量的位置后，就向着黑夜女神行了一个礼。
接着，他转身离去，朝着灵界迈出了脚步。
“不去和他们说声再见吗？”
黑夜女神轻柔地说道。
“不了。”
顾时没有回头，只是稍稍转过脸来，显出侧脸那扬起的嘴角。
“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话毕，顾时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夜神国，沉入到了灵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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