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内院,雕梁画栋映着暖融融的日光,青石铺就的地面光洁如镜,两侧朱红廊柱下摆放着绘有兰草纹样的瓷瓶,处处透着王府的规整与雍容。
赵王妃身着绣金凤纹的深色素服,端坐在上首铺着软垫的紫檀木主座上,双手轻搭膝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神情沉静肃穆,自有一番主母的威严气度。
下首两侧各设一张梨花木案几,凌月与凌焰分跪坐其间,凌月一身素色衣裙,长发松松挽起,仅用一支碧玉簪固定,身姿端坐如松,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眼帘微垂,神情淡然平静,唯有偶尔流转的眸光,透着几分洞悉世事的锐利。
凌焰则是一身劲装未换,许是心系吴天翊,又身处这规矩森严的内院,往日里大大咧咧的性子收敛了大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坐姿略显僵硬,眼神时不时偷瞟赵王妃,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局促,没了往日挥剑时的洒脱利落。
赵王妃毕竟是历经风浪的王府主母,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从二人神情举止间,已然窥得几分端倪。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盏,茶盏与茶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随即她唇边绽开一抹雍容端庄的浅笑,抬手示意侍女添茶,动作从容不迫,尽显大家风范:“凌月姑娘,凌焰姑娘,此次犬子天翊从邵明城归来,多蒙二位一路照料扶持,数次于危难中护他周全,本宫在此多谢二位姑娘的搭救之恩。”
话音落,赵王妃示意侍女呈上两个锦盒,继续道:“这是本宫备下的薄礼,内有金银珠宝与上等绸缎,聊表谢意,还望二位姑娘笑纳。”
凌焰见状,下意识便要起身推辞,刚要开口,就被凌月递来的一个眼神轻轻制止。
凌月微微沉吟片刻,起身对着赵王妃敛衽一福,身姿弯折角度恰到好处,举止从容得体,既无谄媚之态,亦无轻视之意,不卑不亢间尽显分寸:“王妃客气了,我姐妹二人与世子相遇相知,一路同行皆是缘分,护持世子本是分内之事,岂敢贪图回报?这些厚礼,还请王妃收回。”
赵王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姑娘不必过谦,江湖儿女重情重义,本妃感念这份情谊,才有所馈赠。只是不知二位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是打算留在燕王府,还是另有去处?”
此时就见凌月抬眸看向赵王妃,眸光清澈如泉,眉宇间不见半分谄媚,反倒带着几分坦荡探询,语气恭谨却不失分寸:“不知王妃娘娘,如何看待我等这般江湖女子?”
赵王妃闻言,指尖轻轻摩挲着白玉茶盏边缘,眼帘微垂,神色平静无波,沉吟片刻后方才缓缓开口,语气温婉却藏着时代的规训,引经据典道:“古有《女诫》云:‘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
“《礼记》亦言:‘妇人,从人者也,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当世女子,多以静婉守拙为要,娴于内室、精于女红、谨于言行,方为良配之选,此乃世所公认的闺阁正途。”
凌月闻言,并未即刻应声,先是微微低头,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阴影,似在沉思。
转瞬,她缓缓抬头,唇边绽开一抹嫣然浅笑,眸光明亮却不锐利,身姿微微前倾,语气依旧恭谨却多了几分铿锵:“王妃所言,乃古之圣贤为女子立的规范,晚辈不敢妄议!”
“只是晚辈斗胆一问,王妃以为,如今的燕藩世子,所需的是这般谨守内室、静婉守拙的女子吗?”
她顿了顿,目光从容扫过赵王妃,见其神色平静依旧,便抬手理了理裙摆,身姿愈发挺拔,继续朗声道:“晚辈以为,好的贤内助,不仅要能在帷幄之内为夫君打理家事、解后顾之忧,更要能在危难之际为夫君分忧解难、助力前程!”
“我姐妹虽出身江湖,无显赫家世与强大背景,却有敢为夫君披荆斩棘的胆气,有临危不乱、化险为夷的谋略!”凌月攥了攥拳,眸中闪过一丝锋芒,“这份胆气与谋略,是那些久居深闺、养在温室中的贵女们所难以具备的!”
赵王妃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放下时轻轻颔首,语气淡然:“姑娘所言非虚,只是‘女子外务’,终究难合世俗眼光。”
凌月闻言并未辩驳,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同,随即话锋一转:“诚然,我姐妹行走江湖,常抛头露面,看似有违‘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世俗成见,不合内室静守的规范。”
她指尖轻轻敲击膝头,似在梳理思路,“可正因如此,我们才积累了贵女们所没有的人脉网络与江湖见闻——江南水乡的隐秘消息,市井坊间的民情动态,甚至是绿林之中的潜在助力,这些于世子经营燕藩、图谋大业而言,未必不是旁支助力!”
赵王妃眉峰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未打断,只是抬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凌月说到此处,语气愈发恳切,身子微微前倾,眼神中满是真诚:“再者,晚辈与师妹虽长于江湖,却也并非全然不懂琴棋书画、不通笔墨礼仪。”
她抬手拂过鬓边碎发,动作温婉,与方才的锋芒形成巧妙反差,眼底不自觉泛起一层温润的柔光,眸光悠远而明亮,似已望见吴天翊身披荣光、大业有成的模样。
只见她唇边噙着一抹浅而真挚的欣慰笑意,带着几分对未来的憧憬与笃定浅笑道:“若他日世子能成就大业,我姐妹亦愿收敛锋芒,效仿古时樊姬相庄王、卫子夫辅汉武之例,于内室为夫君抚琴伴读、研墨添香,以己之能,助夫君成千秋之业,并非只懂舞刀弄剑、不知温婉为何物。”
凌月抬眸看向赵王妃,眸光清澈坦荡如洗,不见半分闪躲:“王妃明鉴,世人常以出身论高低,谓豪门贵女知书达理、精通礼仪,江湖女子便粗鄙无状、不知规矩。”
“可在晚辈看来,品行高低与出身无关!”她语气铿锵,字字清晰,“豪门之中亦有骄纵蛮横之辈,江湖之上也多有守礼重义之人。我姐妹虽出身江湖,却也知晓礼义廉耻,更懂知恩图报!此次相助世子,非为名利,实是敬佩世子为人!”
赵王妃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神色若有所思,轻声问道:“若本宫不许,姑娘便要离去?”
凌月闻言,缓缓起身对着赵王妃敛衽一福,动作从容不迫:“若王妃觉得我姐妹出身江湖,不堪重用,我姐妹也愿就此离去,绝不叨扰!”说罢,她直起身,静候赵王妃的答复,眉宇间不见丝毫慌乱。
赵王妃静静听着,目光落在凌月身上,也许是凌月的话,让她突然发觉眼前这女子,容貌竟生得极美,是那种清绝出尘的雅致,眉眼间带着一股江湖儿女的飒爽,又兼具大家闺秀的温婉,这般气韵,即便在皇族女子中也极为罕见。
更难得的是,她言辞恳切,见解独到,话术精妙,完全没有自己预想中江湖人的粗疏野性,反倒比许多世家女子还要通透明理。
此时她看着座下的凌月却未直接回应,而是放下茶盏,指尖轻轻叩击桌面,目光温和却带着几分探询:“姑娘既有如此见地,那本宫倒想问问,你眼中的犬子天翊,是怎样一个人?”
此问不偏不倚,既无刻意引导,亦无施压之意,却能从侧面考教起凌月的心意与识人之能。
凌月略微一沉吟,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轻颤两下,眸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微光,随即抬眸正视赵王妃,身姿微微前倾,语气沉稳而恭敬:“王妃容禀,晚辈眼中的世子,非寻常纨绔皇族!”
她抬手拢了拢鬓边滑落的一缕碎发,指尖划过衣袖纹样时动作从容,引经据典时眸光清亮如星:“《尚书》有云:‘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怀之。’世子兼具此能——论知人,他不拘门第重用贤才,待我等江湖女子亦以礼相待,视之为臂膀而非附庸。”
提及北蛮之战,她眼中泛起几分敬佩,语气也添了几分恳切:“论安民,北蛮之战后亲理伤员、安抚遗孤,体恤下属关怀军民,令燕藩百姓心悦诚服!”
“更兼临危不惧,邵明城深陷连环计仍能布局破局!守信重诺,对将士一诺千金即便身为世子仍践行旧约!”
“治军严明,赏罚分明令将士心服,这般胸襟格局,实乃成大事者之风!晚辈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分逢迎之意!”
话音刚落,只见她微微蹙眉,眉宇间凝起几分审慎,指尖轻叩案几发出清脆的“笃笃”声,语气却愈发诚恳,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坦荡:“只是世子有时过于重情,对身边人多有包容,偶会因念及旧情而稍显优柔,在权谋纷争中或易受制!”
“且行事有时过于急切,常以身犯险,虽有谋略却难免忽略细枝末节,需有人在旁时时提醒查漏补缺。”
赵王妃听罢,眼中满是讶异与欣慰,连带着看向凌月的目光都柔和了许多。
她自认阅人无数,却没想到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江湖女子,竟有如此精准的识人之术与独到见解,这番评价既贴合天翊的品性,又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自叹不如!先前对江湖女子的最后一丝疑虑,此刻也烟消云散!
赵王妃抬手示意凌月落座,语气中已带上几分婆婆对儿媳的温和:“姑娘果然慧眼如炬,天翊能得你这般知己,实乃他之幸!本宫先前还存着几分顾虑,如今看来,是本宫狭隘了!”
凌月起身谢过,重新落座后谦逊道:“王妃过誉了!晚辈不过是据实而言,我那两位姐妹亦各有长处——师妹凌焰,虽性子爽朗,却忠勇可嘉,武艺高强且对世子忠心不二,能为其挡刀护驾!”
“小妹凌霜,心思缜密尤擅谋略布局,运筹帷幄之能连焚天宫宫主——我等姐妹的师傅都常赞‘青出于蓝’,可助世子规划长远、规避风险!”
“我三人虽无背景,却愿同心协力,为世子与燕藩尽绵薄之力!”
赵王妃闻言愈发满意,颔首笑道:“好,好!本宫也如实告诉你等,翊儿先前便来找过本宫,恳请应允你姐妹三人入府!”
她顿了顿微微一笑紧接着打趣道“这孩子可是把你们姐妹三夸得天花乱坠,本宫初时不信,故才有今日之问!”
“的确,本妃初时因你等出身江湖有所犹豫,如今与姑娘一番谈话,才知你等皆是难得的奇女子,比那些空有家世的贵女强上百倍!”
紧接着她用一种带着母亲的殷切,“本宫在此恳请姑娘与两位妹妹,务必留在燕王府,辅佐天翊成就大业!他性子虽沉稳,却也需你等这般有勇有谋的女子在旁相助,本宫也能放心些!”
凌月与一旁始终静默的凌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欣喜与坚定。二人起身对着赵王妃深深一福,凌月朗声道:“王妃既不嫌弃,我姐妹三人定当尽心辅佐世子,鞠躬尽瘁,绝不辜负王妃与世子的信任!”
赵王妃看着二人挺拔的身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端起茶盏示意:“快请坐,今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静心苑内气氛温暖融洽,可她们不知,此刻玉华苑中,她们口中的世子正饱受“大媳妇”陈翠兰的“蹂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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