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刑部大牢烛火昏黄，楚端梦抱着怀中的小博文，娥眉微蹙如霜雪压枝，指尖轻轻抚过孩子鬓角的碎发。
她抬眼望向斜倚牢门的吴天翊，少年手按狼首剑柄在膝头投出冷冽的影，却在她开口时，指尖轻轻一颤。
“翊哥儿，你为妾身做到如此地步，” 她声音轻得像怕惊醒雪地里的幼狼，“难道就不怕回去父王怪罪吗？”
吴天翊闻言抬眸，烛火在他眼尾的红痕上跳成碎金，忽然低笑出声。
他伸手拨弄腰间狼首玉佩，银铃碎响混着地牢的潮气：“怪罪？父王若知道我用《恤典》堵了太后的嘴，怕是还要赏我嘞！”
楚端梦一怔，她做梦都想不到吴天翊今日以律法做矛，以宗室身份为盾，看似撕破脸面，实则在朝堂规则里为燕王府辟出一条生路。
“可你这话一出，” 楚端梦攥紧文博的小手，孩子腕间银镯发出细碎的响，“太后与燕王府……”
“本就没有脸面可留！” 吴天翊打断她，剑穗扫过地面狼首符纹，烛火在他眼底碎成寒星，“太后若真念着燕王府的功劳，便不会默许莲心以‘赐香’之名行折辱之实！她要的不是忠心 ——是俯首帖耳的犬！”
他忽然起身，狼首披风带起的风扑灭了半盏烛火，“但燕王府是狼，不是犬！”
吴天翊转过头看向楚端梦，眼底寒芒骤敛瞬间化作春水般的温软，轻声说道“嫂嫂，这几天先委屈你待在这里，明日我上朝定为你讨个公道！”
“翊哥儿……” 楚端梦喉间发紧，目光掠过他单薄的身体，“莫要再为妾身犯险，这里是京城，不是咱们能纵马驰缰的燕王府…… 妾身真不值得让你冒这么大的险，妾身从前待你……”
话音未落，吴天翊便轻笑打断，狼首玉佩在胸前晃出冷光：“嫂嫂这话说得奇怪 —— 你是我长兄唯一的妻，也是燕王府的世子妃，文博是我唯一的侄儿，燕王府的未来，护你们是我的本分！”
他忽然凑到楚端梦跟前，压低的声线里裹着北疆风雪的凛冽，“护你们是我的本分!若有人敢动嫂嫂你,动燕王府的骨血，我不介意让这大乾的天，为燕王府的狼崽子们让条路！”
他忽然站起，披风扬起的瞬间，地牢气窗透进的雪光将他轮廓镀成冷玉色。
他抬手按在腰间狼首剑柄上，声线陡然拔高：“嫂嫂，咱们是一家人 ——” 他望向气窗外的漫天飞雪，像是在对整个大乾宣告，“只有现在和以后，没有以前！”
楚端梦望着他负手而立的背影，此刻的吴天翊，终于褪尽了少年人的青涩，露出狼首剑下的锋芒。
他不再是需要别人庇护的 “翊哥儿”，而是能撑起燕王府脊梁的孤狼！
文博忽然在梦中发出奶声奶气的呢喃：“小叔叔…… ”
吴天翊回头望来，眼底的冷冽化作柔光。他伸手替孩子理了理歪掉的小帽，剑穗银铃轻响：“对，是狼！咱们燕王府的人，永远都是狼！”
楚端梦攥紧文博的小手，感受着孩子掌心的温度，她忽然明白，有些羁绊从来不需要刻意维系，它是刻在血脉里的本能 —— 就像狼会护着自己的族群，燕王府的人，永远会为彼此露出最锋利的爪牙！
雪粒子扑打在地牢铁窗上，楚端梦望着吴天翊被雪光勾勒的侧脸，忽然不再惧怕即将到来的风暴。
因为她知道，当黎明的第一缕光照进地牢时，这只孤狼，会带着燕王府的傲骨，在朝堂的雪原上，踏出属于他们的路……
与此同时，曹进忠的府邸正厅内，鎏金香炉飘出的龙涎香混着蜜渍金桔的甜腻气息。
老太监斜倚在紫檀美人榻上，指尖捏着颗剥好的葡萄，听着下方暗卫的汇报，忽然 “嗤” 地笑出声，葡萄汁顺着皱纹横生的下巴滴落，在湖蓝锦袍上洇开暗色痕迹。
“你是说，” 他用帕子慢悠悠擦着手，“那小崽子竟用《恤典》堵了莲心的嘴，还把‘罪妇’的帽子原路扣回太后头上？”
暗卫垂首，声音闷如蚊呐：“是！莲心回宫后被太后叫去暖阁问话，足足半个时辰没出来！”
曹进忠忽然爆发出一阵咳嗽般的大笑，震得头顶水晶灯穗子簌簌直晃：“妙啊！当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
他浑浊的眼珠在松弛的眼皮里转了两圈，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拍着榻边小几，金桔蜜渍在翡翠扳指下挤出黏腻的汁液，“当年先王用铁骑踏平北蛮时，也没这么利落的手腕！这小崽子拿《恤典》当刀使，竟把太后的试探生生劈成了两半！”
他忽然坐直身子，腰背佝偻如老松，眼底却闪过精光。鎏金香炉的烟雾掠过他刀刻般的皱纹，将那句 “青出于蓝” 熏得腥甜：“去，给燕王府递个消息 ——”
他故意拖长语调，看着暗卫俯身凑近，才慢悠悠开口，“就说咱家的‘松烟香’，比太后赏的龙涎香更对北疆狼的胃口。”
暗卫先是一愣，“是！” 暗卫躬身应道随即很快退下，靴底踏过厅前积雪，惊起檐下寒雀。
“义父，您这是…… 要与燕王府结盟？” 年轻太监捧着鎏金痰盂凑近，绣着寿桃的袖口蹭过曹进忠锦袍。
“结盟？” 曹进忠冷笑，痰盂里的浓痰混着血丝，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他忽然攥住义子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咱家只是想看看，这把能砍断太后试探的刀 ——”
他盯着远处宫墙的剪影，像是在凝视某个看不见的敌人，“是否也能切开朝堂的浑水！太后想让燕王府做犬，咱家却要试试，这狼崽子的牙口，能不能咬碎那些挡路的骨头！”
那年轻太监疼得皱眉，却不敢挣扎，只得低声道“可太后那边……”
“太后？” 曹进忠松开手，从袖中摸出枚狼首金饼，“当年先王把这金饼赏给咱家时，曾说‘狼行千里吃肉’。如今太后想让狼啃骨头 ——”
他忽然将金饼拍在桌上，“咱家倒要看看，是狼先饿死，还是狗先被撑死！”
雪粒子扑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曹进忠拿起狼首金饼对着烛光，饼面上的狼眼忽然映出他扭曲的脸。
他忽然轻笑出声，那声音混着痰鸣，像极了北疆狼嚎的残片：“小崽子，好好磨你的牙吧…… 这大乾的天，快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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