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的看不到一丝光芒的深渊之底，漆黑的粘稠的液体日夜翻滚，奔腾不休。
本该是这样的，然而在深渊中突兀地出现了一轮金色“太阳”，并不像常规的恒星一般散发耀眼的光芒，
它光芒微弱，表面流淌着浅浅的金光，一块深色的阴影沉在底下，
所对的深渊能量被清除的干干净净，便显得这片长长的空间发着光似的。
空间的底部，是一棵树苗。
长在翠绿晶体上的树枝获得了生命，鲜红的枝桠向周围展开，斑驳的漆黑和翠绿的纹路点缀其上，鲜艳地不可思议。
转眼间，树苗已经长大。
郁郁葱葱，将依旧坐在下方的“人”笼罩了起来。
祂抬头望着这棵和深渊格格不入的巨树，空荡荡的脑子里莫名冒出一个疑问。
这是树？
紧接着，问题源源不断流淌而出。
树是什么？
为什么这里只有我和树？
我又是什么？
这里是哪里？
……
漆黑的雾气从周边扑过来，在驱散的效果下发出“滋滋”声，但依旧张牙舞爪试图将祂吞噬。
平静了许久的深渊又一次疯狂翻涌起来。
人形的存在似乎没注意到周围的危险，依旧直直地看着眼前的树，一金一黑的眼瞳中倒映着繁茂的树，以及天空中金色的“太阳”。
一些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灾厄魔女……弑神者……
队长……会长……首领……老师……
祂按着脑袋摔倒在地。
崩裂成一片黑色的液体。
流光……
姜妍……
一张张脸从黑液里凸出，慢慢浮现出清晰的五官。
“啊——”
“啊——”
无数张一模一样的脸不断从黑泥中冒出来又如同泡沫一样消失，起起伏伏的尖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底层。
“……好吵……”
姜妍从扶摇下的黑色液体中爬了出来，随意一扫，看到无数张自己的脸。
它们都在不明所以地尖叫。
脑袋疼地要命，似乎随时要被劈成碎片。
身体也随时有崩裂的风险。
姜妍努力思考着，
这次的恢复是一个美妙的奇迹，如果再睡过去，恐怕她会变成那些“呐喊”中的一员。
啪嗒，
一只手臂掉落了下去，
双腿也一点点重新化成黑色的液体。
没多久，她便只剩下一个头颅。
“不……行……”
姜妍挣扎地抬手，漆黑的液体顺着力道高高扬了起来，溅起一片微弱的水花。
扶摇沙沙摇动，安抚般落下一根枝条。
姜妍一怔，冷静下来，仔细感受着周围的能量。
在即将被吞噬殆尽的时候，
她触碰到了一缕混乱的时间。
时间被撕扯开巨大的缝隙，姜妍拖着脑后的黑色液体冲了进去。
她在混乱的时间中四处奔波，想要借此离开深渊。
正巧，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道探究的目光。
姜妍冲了过去。
在某一刻突然看到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正落入深渊。
然而已经错过，她努力回了一下头，正好看见深渊高高扬起，
曾经孕育她的巢穴散发出巨大的心跳声，从后方席卷而来。
姜妍顾不得许多，继续往前逃去。
遥遥看过来的目光惊恐地收了回去，然而还是慢了一点，沾染上深渊能量。
顺着能量坐标，姜妍最终躲开了深渊的追捕，进入到另一个时间缝隙中。
她在那里，看到了一个人。
半个身体正常，半个身体已经化作黑色液体的人，瞳孔并不聚焦，已然失去了意识。
意识到那个人就是自己的刹那，身体各处的幻痛席卷而来。
姜妍自认为还算能忍，哪怕在训练场一次一次死亡，哪怕自从黑雾进入身体之后日日夜夜都是针扎一般的痛楚，
她依旧没想过放弃。
但在时间缝隙中的这一段经历，姜妍甚至不敢去过多回想。
为了活下去，她放弃了人类的身份蜕变为神明。
但她并不知晓登神的仪式。
并不知道该如何将自己的身体与灵魂融为一体。
只能一点点，一点点拆成碎片，捣成粘稠的泥。
那是一段无望而恐惧的时光，堪比她死在地球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活了下来。
姜妍转开头去，拒绝再看。
时间在周围静静流淌，
姜妍趁这难得的机会梳理着这段时间在深渊获得的情报。
对于深渊而言，混乱与无序是主旋律，理智与智慧更是绝不会出现的异类。
从外层的“生物”到中层的“物件”再到底层的“虚无”，不难看出这一点。
或者说，只有底层才是真正的深渊，其他地方只不过是与外界交汇的产物。
但有意思的是，深渊本身是渴望秩序与智慧的。
林以骸的灵魂一直在七层和底层的夹缝，虽然侵蚀严重但本身的意识和智慧还在。
她直接跳进了底层，深渊把她收集起来重新孵化了一下。
看那些层出不穷铺天盖地的脸，很显然深渊正在“学习”和“消化”。
现在她这个样本跑了，深渊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时间不多了。”
脱离了深渊的影响，姜妍很流畅的捏出了自己的身体，离开了这里。
时间如同银河一般在眼前铺展而开，无数星子熠熠生辉。
姜妍想了想，用自己本身的存在为坐标，逆流而上。
不知道穿梭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颗蓝色的星球。
很小。
像小时候玩的弹珠。
姜妍远远停下了。
她一路走来，沿途看见了许多世界。
唯有地球，如此漂亮，如此脆弱，如此，特殊。
系统的蓝光亮起，层层叠叠护着地球。
原本只是自动防御的功能，在检测到姜妍的能量属性和波动数值后迅速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别紧张，”
姜妍开口，
“我只是来看看我的家乡。”
“……你是谁？”
系统现出身形警惕发问，它已经把情况上报给了联盟，现在能做的，只是尽可能拖延着时间。
姜妍挥手隔绝了周围的能量：“来签订契约吧。”
她跳入深渊的结局已然注定，然而在底层要保有理智与自我显然还差一点。
这就需要系统埋个后手。
但姜妍并不确定自己能告诉系统多少，与其解释，不如做个交易。
姜妍离开后，
系统向联盟撤回了支援请求。
——发生了什么事？
——危险单位入侵地球，现已派遣玩家进行处理。
——波及范围？
——预计三百人左右。
系统回着消息，它把作为契约补充的树枝和眼球收了起来，转而拿出一团血肉从高空抛下去，精准落入预定的范围。
……
在战斗的过程中，
或许是需要骸骨之王的力量，深渊集中力量将包着祂的圆球敲开了裂缝，足以控制军团，但骸骨之王本身是出不来的。
随着深渊能量的侵蚀，裂缝越来越大，
一枚小小的，上面标记有简笔画女巫图案的银币从裂开的缝隙里掉落了下去。
穿透了层层黑泥的阻隔，直直掉到了深渊之底，
深渊能量发觉了入侵者试图拦截。
悬在高处的“太阳”猛然一转，瞳孔一般的阴影直直对了过来，把深渊能量驱散。
银币继续下落，被一只苍白的手稳稳接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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