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在侍女离去后悄然合拢，将外界那片过度完美的宁静隔绝在外。房间内只剩下水晶灯柔和的水波光影，以及两人之间陡然变得凝重起来的空气。
夜不息那句“我也有话要对你说”，让迎角的心提了起来。他收敛了方才因环境而产生的些许恍惚，目光变得专注：“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夜不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姿态优雅地走到房间一侧的小桌前。桌上放着一个银质水壶和两个精致的琉璃杯。她亲自倒了两杯清水，将其中一杯递给迎角。这个简单的动作由她做来，却带着一种沉静的仪式感。
“你先说，你为什么来找我？”夜不息没有坐回梳妆台，而是倚靠在桌边，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冷的琉璃杯壁，目光落在迎角身上，带着审视。“不仅仅是因为晚餐我没出现吧？”
迎角接过水杯，却没有喝。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绕圈子：“昨晚，在我的房间，我找到了一根毛。金色的，很显眼，像是…小路的毛发。”
夜不息摩挲杯壁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他，眼神锐利了几分。
“我清楚地记得我拿着它，反复确认，心里很不安。但奇怪的是，我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睡着的，记忆好像断了一下，早上醒来那根毛就不见了。”迎角压低声音，语速加快，“我找遍了房间，没有一点痕迹。就好像…它从未出现过，或者被什么东西…‘清理’掉了。”
他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疑虑：“我怀疑，这个所谓的独立位面，根本不像帕尼说的那么安全私密。我们可能被全程监视着，甚至…连我们的记忆和感知都可能被干扰。”
夜不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仿佛迎角的话印证了她的某些猜想。她轻轻抿了一口清水，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两人能听见：
“这个位面，确实有问题。”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周围那些湿润的空气仿佛受到牵引，在她指尖凝聚成一颗不断旋转的、微小却清晰的水珠。
“看仔细。”她示意迎角。
迎角凝神看去。只见在那颗清澈的水珠内部，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光点在按照某种固定的规律闪烁流动，如同编码一般。
“空气中的水元素异常饱和，这不仅仅是营造舒适环境那么简单。”夜不息指尖一弹，水珠消散，“这些过度充盈的水汽，是完美的载体。它们无处不在，能情绪，让你更容易放松、愉悦，甚至…美化你看到的一切。”
这样的小戏法，夜不息在之前工作的酒吧里经常会用到，但如此大范围运用她还是很少见。
“更重要的是，”夜不息继续道，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水晶灯，“它们能极其隐蔽地传导能量和信息。我尝试用最细微的感知探查过，整个庄园，包括我们呼吸的空气，可能都处于一种持续的、低强度的监控网络之下。任何超出正常范围的能量波动、对话、甚至可能只是过于激烈的情绪，都会被捕捉到。”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迎角：“你发现的那根毛发，如果真如你所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很可能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微小的异常信号，触发了这个监控系统的某种清洁协议。”
迎角微微点头。这个美轮美奂的庄园，似乎从一个奢华的休息处，变成了一个无比精致的牢笼。
“那你…”迎角看向夜不息精心修饰的妆容和衣裙。
夜不息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既然他们希望看到我们放松、享受，沉浸在这个角色里，那不妨就演给他们看。过于警惕和搜查反而容易暴露。适当的融入，有时能降低监控的敏感度。”
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个小小的、看起来是首饰盒的物件，打开。里面并非珠宝，而是一小片近乎透明的、如同水母皮膜般的物质，上面用极细微的能量蚀刻着一些难以辨认的符号。
“这是我今天散步的收获。”她将那片物质递给迎角，“在湖边一块岩石的缝隙里找到的。”
迎角接过那片物质，触手冰凉柔软，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这是什么？”
“不清楚。”夜不息摇摇头，“但它内部蕴含的能量结构非常奇特，不像自然造物，更像是…某种信标，或者加密信息的碎片。它被藏在那里，绝不是偶然。”
“和我想的一样。”迎角低声道，“假装享受，暗中调查。尤其是…关于竹鞠和小路的下落。”他始终忘不了在行政大厅看到的那一幕。
夜不息点了点头：“同意。庄园里的仆人或许知道些什么，但他们显然被严格限制甚至编辑过。不能直接问，得用别的办法。”
就在两人低声商议之时，门外走廊上，传来极其轻微得几乎不存在的、仿佛水珠滴落的声响。
夜不息眼神猛地一凛，指尖瞬间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气。
迎角也立刻噤声，全身肌肉微微绷紧。
那声响停顿了一下，然后，是逐渐远去的、同样轻不可闻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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