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两人都没再更进一步了，倒不是要恪守什么礼节，单纯是因为电灯泡太多了。
屋里除了一个无痕，还有一个睡在不远的软榻上。
从唐云进屋后，对方已经醒了，只是识趣地没来打搅俩人。
虽说可以当作看不见，但声音听得见啊。
更何况，屋外还有好多电灯泡对这里虎视眈眈。
唐云已经感受到绮罗那如有实质的压迫感了。
这些唐云知道，谢衡也知道。
说是偷偷见一面，但实际上还是在家长的监督之下，而且要不是唐云明日要离开，时间点特殊，两人连偷偷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什么？”
唐云垂眸，放在谢衡颈间的手勾住那条红绳，拉出来。
只见红绳下，吊着半块眼熟的鸳鸯玉佩。
“我怕弄丢，就用红绳系着，戴在脖子上。”
“嗯。”
唐云握住这半块玉佩，还是温热的。
她注视着谢衡，眸中染上笑意，低头，在这块玉佩上落下一个吻。
“我走了。”
……
唐云离开谢府的时候，以绮罗为首的暗卫们，像夜色中的黑色幽灵，分散于各处屋顶，沉默地目送她远去。
漱玉院。
谢衡吹灭烛火，重新躺回床上，手心紧紧握着胸口那半块玉佩，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半晌，他举起玉佩，盯着唐云刚才亲过的位置，缓缓将其压在唇上。
另一边的软榻上，流光吐出一口气，他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住，他今日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什么？你说半夜三更有人闯进三公子卧房？
我和三公子睡一个屋，有没有人进来我还不知道？
我说没有就没有！
……
天色尚还昏暗。
悦来客栈门前已经备好了马车。
来往的下人们搬运着众学子的行李，荣副尉带着一队兵马守在一旁。
荣副尉是宁言宁校尉的手下，江面快结冰的时候，宁校尉把船往下游开，留下荣副尉和一队士兵守在庆阳府。
“下次再来庆阳府，记得给我送个信，我给你们留最好的房间。”掌柜依依不舍。
除此之外，客栈门前还有许多来送行的人，如给赵镜和送行的卢夫子，江月在庆阳府交到的友人，冯慧在庆阳府做生意的表亲等等。
“路上小心。”大嫂程筠也带着唐河来给唐云送行。
道完别，众人陆陆续续上了马车。
荣副尉翻身上马，“出发。”
往城外走的时候，街道拐角处停着一辆马车，唐云若有所感，掀起厚厚的轿帘，朝外看去。
那辆马车轿帘也被人掀起，露出谢玉静那张沉静的脸。
谢玉静朝唐云点了点头。
唐云笑着挥了挥手。
等清河县的马车远去后，谢玉静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小声嘟囔，“怎么选这个点走？差点没赶上。”
……
出了庆阳府，清河县一行人走的官道，路还算宽敞，但大雪天赶路，总有意外。
有的时候遇到大树倒塌压住道路，等官兵来清理会耗费些时间，运气好当天日落前也能赶到驿站，便能歇歇脚。
运气不好，当天晚上便只好宿在野外。
好在，干粮都是带够了的。
路上偶尔会遇见一些其他行人，碰到都是缘分，大部分人都会上前和她们攀谈，聊聊各地的奇闻故事，如此，途中亦有些意趣。
临近陶松山时，一个樵妇跟她们说附近有几座山头，山头里有鬼怪出没，好好的人进去，出来就成了一架白骨。
白骨不知自己已经没了性命，还自然地与人搭话呢。
樵妇语气铿然，仿佛亲眼所见，说得人毛骨悚然，听了这传说，众人都纷纷庆幸她们走官道，离那片山林远着呢。
翻过陶松山，进入昌平县境内，地上的积雪便渐渐没了踪影。雪落在地上，化成水，把地面变成一片泥泞。
这晚，他们没能赶到驿站，停在一片宽阔的林子里过夜。
荣校尉派了一部分士兵去捡柴火。
唐云跟着去捡柴火，半路上，她截住了一只信鸽。她迟疑了一会，果断将信拆开。
信的内容看起来很正常，只有一句话：
【衣瘦人消，灶冷锅寒，盼速归】
一眼看完，她把信折好，绑回鸽腿上。
唐云眉头微皱，看起来似乎只是一封普通的书信，但细细想来，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衣瘦人消，灶冷锅寒，盼速归。
思念游子到了逐渐消瘦、懒得做饭的地步，怎么看都是一封普通的家书。
“唐云，你是不是又逮着什么野味了？”
荣副尉大步流星走来，她眼尖，远远就看见唐云手里除了柴火，还单手抓着什么东西，不禁咽了咽口水。
周围的士兵们听到这话，瞬间两眼放光，齐齐围过来。
这些天，一路走来，大家天天啃干粮，嘴里都没滋没味的，好在唐云眼力好，射艺极佳，总能猎来点野味吃。
唐云淡定回道，“本来想抓只鸟来吃的，没想到抓到只信鸽，这就放了。”
她松开手，信鸽立刻扇着翅膀飞走了。
荣副尉已经走到唐云身边，她惋惜地看着那只鸽子，其他跟过来的士兵们亦望鸽兴叹。
一个圆脸士兵左右看了看，夜幕低垂，四野寂静无声，一阵寒风吹过，她打了个哆嗦，抱住手臂，害怕道，“我们快回去生火吧。”
旁边的士兵嘲笑，“你还在想着那白骨传说啊，你胆儿也太小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圆脸士兵嘀咕。
不少人都跟着附和点头。
霎那间，唐云醍醐灌顶，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
鬼怪传说，山林，信鸽。
慕瑶的话在她耳边响起：“有人在屯兵……”
唐云再次回想方才的信，去掉联想比喻，只单看信上的最简单最直白的含义，人瘦，灶冷，是在说——
粮草告罄。
虽然不能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唐云单手抵着下巴，但总归有这种可能。她望向鸽子飞走的方向，目光幽深。
“唐云，你看什么呢？”
荣副尉也跟着仰头看天。
唐云想了想，“这些日子嘴里实在没味，我想去看看能不能猎到什么好东西。”
“天都黑透了，太危险了，不行不行。”
荣副尉语气严肃，说完还摇了摇头。
“我是习武之人，夜里亦能视物，没关系的，要是能多抓点野味，大家都能开开荤。”
“这怎么好意思？”荣副尉一脸为难，她搓着手，语速极快道，“快，去把秋鹤先生手里的柴火抱走，再来个人，把秋鹤先生的弓拿来！”
士兵们欢呼一声，一人带着满脸笑走上前，径直抱走唐云怀里的柴火，还有一个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去找唐云的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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