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之下吹起了冷风，君昭的怀抱异常冰冷，可他抱着怀里的人未曾松动分毫，反而收紧了几分。
韶光院。
银心抖了抖厚实的锦被，转身欲往外头走，猝不及防就看见垂帘后走进来的人。
她心头猛地一跳，待看清来人时，急忙蹲身行礼，“奴婢参见……”
“出去。”
君昭径直掠过她，将怀里的人轻轻放置在床榻上。
银心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一股摄人的压迫感，逼的人喘不上气来。
她不敢再愣在原地，忙退出房候着。
君昭将人放下，转身便要走，袍角却传来一股阻力。
他顿了顿，回眸顺着嫩白的指节望向那双湿红的桃花眸。
心间微动，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嗓音放低了些，安抚道：“等我片刻。”
慕鸾闻言，知晓他不是要走，慢慢松开了手。
很快，君昭从外间回来，手里带着一个药箱，慕鸾认得，那是府医的。
君昭随手翻了把椅子在床榻边坐下，拿过她那只受伤的手开始给她清理伤口。
伤口有些深，白色的手帕早已浸染了湿意，血珠顺着帕子的一角，沿着半开的桃花纹路渗透开，可怖交错，心惊至极。
慕鸾疼的呼吸都在不自觉哆嗦，可她抿紧了唇不吭声，只抬着眼眸认真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看着他凑过唇，一边清理血渍，一边轻轻吹了吹破开的伤口。
可他的脸色分明比自己还差……
短短半个月，他消瘦了许多，皮肤变得更白净了，却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她心疼地想抱抱他，可心中积着一团阴云，压得她透不上气来。
无力、彷徨，像座大山般围困住了她。
比起心中的惊涛骇浪，眼前的宁静显得弥足珍贵。
可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眼泪在眶中打转，慕鸾克制着心中破碎的情绪。
只是一开口，还是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颤，“君昭，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想知道……我父皇的死到底是不是和你有关。”
垂落在榻上的那只手紧紧抓着锦被的一角，她几乎倾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问出了数月来一直埋藏在心中的困惑。
她期盼着君昭会解释，会坚定地告诉她，他和前朝的覆灭、和父皇的生死没有一丝关系。
然而，慕鸾等了等，君昭的神色始终异常平静。
他将染了血的巾子扔进水盆中，继而有条不紊地开始给她上药。
水盆中波光晃动，模糊了他深邃的轮廓，让人看不清那晦暗冰冷的眸色。
直至将伤口包扎好，他才掀起眼帘。
与之对视的那一刻，慕鸾的心狠狠揪紧了些。
那双漂亮的黑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消散……
君昭神色中没有任何意外，连嗓音都是平静的，道：“正如你所听见的，西凉帝死了，我是新朝大周最大的功臣，我以身为局，引君入瓮，最后他被万箭穿心，绝望而孤寂地死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连眼都没眨，甚至还能漠然看着眼前的人如渐渐枯萎的花骨朵般，指节无力地攀住他的袖子，试图替他辩驳道：“不会的，你不是这样的人，宣帝谋权篡位是预谋已久，你当时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如何能有那样的权谋之心，君昭你休要骗我！”
君昭唇色很淡，垂下眼，看着袖口上发白的指节，他抬手以掌心的冰冷包裹住了那份暖意。
半晌，带着淡淡的轻嘲，道：“慕鸾，你以为你能看透我吗？”
慕鸾眸色一怔，满是不解。
君昭看着她，宛如慕鸾初见他时，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可说出口的话却像淬了冰般，令人头皮一颤，“我本就是一滩秽物，生来就不被世人所容纳，从我记事的那一刻起，脑子里装的就不是为人处世之道，而是如何杀死一个人。”
他轻飘飘吐露真言，上扬的嘴角露出恣睢的笑意，慕鸾几乎来不及捕捉什么，眼前的人转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仿佛这一刻的他，才是真正卸下伪装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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