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分道
光滑的炉鼎表面，夸张的映着一张青年的脸庞，在鼎内明黄火焰的照耀下，忽明忽暗，隐隐能看到其眼中的疲倦。
望着眼前的漆黑炉鼎，李自在耷拉着眼皮，时不时会合上，但马上就会睁开双眼，眼中满是疲倦。
不知过了多久，他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随即闭着眼睛，一头猛地撞在了面前的炉鼎上。
“嘣！”
沉闷的响声中，鼎内的火焰都颤了颤，突然弱了一截。
李自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灰色的灵气自其身体中涌出，迅速涌入炉鼎，像是加入了松油一般，鼎内的火焰又重新升腾，恢复了稳定。
“唉~”
一声叹息在静谧的石室中响起，李自在缓缓抬起头，眼中除了疲惫外，还平添了几分无奈，他双手扶住炉鼎，稍一用力，炉鼎便动了起来，三条支撑炉鼎的蛇尾与地上的阵法重新嵌合起来，随着阵纹点亮，又有火焰再次喷吐进鼎内。
“差一点，这一炉就能炼好了……”
他微微侧身，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与周围别无二致的漆黑石壁，李自在盯着看了许久，喃喃自语道：“这几天都没风灵的动静……”
“她这一路上应该还好吧……”
良久，除了炉内那偶尔传来的火焰爆炸的轻响外，便再无其他回应。
“好了！”
李自在突然一抬眉毛，将目光转向炉鼎，抬手一挥，炉鼎骤然打开，三枚丹药从中飘出，落到了他的手心，稍一打量，他便将其收入一个瓷瓶中，放到一边。
随后他伸了个懒腰，躺在地上。
瞥了眼石门的位置，李自在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随后又撇开目光。
当炉鼎内的火焰消失后，此处完全陷入了死寂的黑暗中，李自在望着漆黑的屋顶，身周泛起一圈圈涟漪，但很快便消失踪迹，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不知何时，他已经合上了双眼，嘴巴张合之间，若有若无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石室中荡漾开来。
“一炉一炉地炼，炼了这么几日，识海中风灵的印记都没动静，想来是一路顺利。”
“就算去了青云州，有赤魂陪着，应该也不会有事。”
“若是依照先前的安排，一些修炼方法，赤魂估计已经开始传授了吧……”
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只能看见他的嘴巴偶尔开合。
“下次醒来，师父就去接你……”
“到时以你的实力，师父应该也用不着隐瞒了……”
……
玄光宗东南方数十万里开外的地方，一道身影在空中踏剑疾驰，将天上的云朵都撕裂开来，山川河流飞速倒退，过了好一会儿，这道身影的速度降了下来，显露出姣好容颜。
女子脸色平淡，但眼底却有着一丝说不出的复杂。
她低着头望着半山腰被绿树遮掩的宫殿，良久，她叹息一声，降下身形，落到了山脚下，回望了眼西北方向，她紧抿了抿唇，抬脚踏上石阶，缓步而上。
沿途景色慢慢往后退去，不知过了多久，两排垂柳映入眼帘，刚才从空中看到的宫殿就坐落在垂柳小道尽头。
望着这熟悉的景色，女子眼底的复杂又浓郁了几分，一边朝着宫殿走去，一边喊道。
“大康！”
“欣玉，欣雨！”
方大康从宫殿中走了出来，望着来人，他激动地小跑过去，欣喜道：“老大！你回来了啊！”
注意到方大康的气息变化，孙武脸色一喜，笑道：“突破到筑基三重了？！”
“已经到瓶颈很久了，前几天才突破的。”方大康简单回应后，脸上多了几分犹豫，“老大，风灵她真的进入传道书院……”
“之前不是就已经通过传讯玉符和你们说过了嘛！”孙武摇摇头笑了笑。
“主要是传道书院是个一流势力。”方大康尴尬的笑了笑，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叹，“没想到风灵真能进去……”
看着面前的方大康，孙武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目光掠过方大康，望着久未有人出现的宫殿门口，疑惑道：“大康，欣雨、欣玉呢？”
她下意识地散开神识，察觉到宫殿中没人后，她心头一跳，紧皱着眉看向方大康，着急问道，“他们怎么不在这里？是去林中了吗？”
他们在这流明山待了几年，可是山中有个归一境妖修的事，因为怕其他人担忧，到现在都只有她与风灵知晓。
想着当初在那妖修洞府中遭遇的事，孙武心中愈发担忧。
那头黑熊的脾气古怪，当时没对她动手还是有风灵求情的缘故，现在风灵不在这儿，若是谷欣玉两人不小心招惹到对方，那后果可不是两个尚未结丹的人能承受的。
就在孙武想要进林寻找时，方大康急忙拉住孙武，摇摇头，叹息一声，“老大，谷欣玉，谷欣雨没去林中，他们离开流明山了。”
“离开？”
“当初老大不是传来消息，说风灵成功进入传道书院了嘛？”方大康松开手，“得到消息后不久，谷欣玉便提出了离开的想法，想要回去青云州，在那历练……”
孙武打断道：“是修炼资源不够吗？这里的灵气浓郁，还有我之前给的修炼资源……”
“不是。”方大康摇了摇头，“谷欣玉他说这里的灵气虽然浓郁，修炼比之前快上不少，但一直修炼，迟早会遇到瓶颈，便想去青云州历练，接取青云阁的任务，磨砺己身。”方大康的声音一顿，语气有些沉重，“老大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谷欣玉除了修炼以外，空闲时经常会在外面呆呆站着，有些时候还会突然砸地上的石头……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实力不够，在这里帮不上忙，所以才想回青云州的。”
方大康低着头不敢看孙武的脸，这后面的事，谷欣玉并没有和他细说，可谷欣玉本就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再加上多年的见识，谷欣玉心中的那种自责根本就瞒不过他，但这也让他心中万分羞愧。
靠着孙武的接济，在同样的修炼环境下，他的年纪最大，可修为却是最低的，与他修为最近的谷欣玉都有筑基六重。
按理说，最帮不上忙的应该是他才对……
即便方大康低着头，可孙武依旧看出了他的愧疚，毕竟连她的实力都帮不上什么忙，那种无力的感觉，令人窒息。
遥望了眼青云州所在，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长长一叹，“所以欣雨跟着她哥哥一起离开了嘛……”
“嗯！”
方大康点点头应了声。
“怎么不等我回来……”
孙武喃喃轻语了一句，声音比之前又多了几分沉重，还夹着几分无力。
“老大，我劝不住他们，本来是想告诉老大你的，但他们担心你不同意，让我别和你说。”瞥见孙武一脸怅然，方大康皱着眉，迟疑道，“老大，要不我们现在去找他们？”
良久，孙武摇了摇头，转身看着方大康，目露沉思，“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老大，你的意思是……”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方大康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孙武拿出一枚储物戒指，递到方大康手中，“这里面有些修炼资源……”
望着手中的戒指，方大康愣了一会儿，随即便推了回去，“老大，你如今已经踏入结丹，需要的资源比我们更多，而且老大你这几年给我的修炼资源还没用光呢！这些资源还是老大你留着吧。”
孙武并没有接过，反而又拿出了两枚戒指，犹豫片刻，她将其中一枚戒指收了回去，将里面的东西腾进了一只手镯中，“这里面也有些修炼资源，手镯里的是给欣雨的，戒指里的……”
“老大，你这是……”
方大康直勾勾地盯着孙武，脸上满是疑惑，然而孙武并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是给欣玉的，倘若他们回来的话，你就交给他们。”
话音落下，手镯与戒指已经落到了方大康手里。
低头看了看掌心躺着的三样东西，刚才孙武的叮嘱仍在耳畔回响，回过神后，方大康心中一慌，抬头看向孙武，急促说道：“老大，你这是……”
话音一顿，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接着问道，“要离开？”
方大康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老大，你要去哪儿，我跟着一起去！”
孙武眼帘微垂，避开方大康的视线，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片刻后，她撇过头去，望着那德幽暗的森林，此时艳阳高照，林荫下的凉爽一眼便知，但知道深处的恐怖存在，眼前的这片林子在她心中又多了几分阴森。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孙武才缓缓说道，“你就留在这儿，这里的灵气……即便这些年稍微淡了些，也比之前我们所过之处浓郁得多，你就留在这里安心修炼，争取早日突破到结丹，否则寿元……”
闻言，方大康的眼底多了一丝颓靡。
筑基寿元三百，突破筑基几十个年头，他才突破了两重境界，依现在的速度，寿元将近时，勉强能触到结丹境，可修炼之事哪有一帆风顺，他现在修炼资源充足的情况才修炼到这般地步，若是遇上瓶颈，困了个几十上百年，他此生就无望结丹了。
除此以外，孙武的话还点醒了他。
他自己的实力只有筑基三重，哪怕孙武从未提起，可炼气时他们几个就是孙武的累赘。
现在……也是！
方大康的手缓缓垂下，在孙武看不见的地方用力攥紧了手中的东西，沉声道：“知道了，老大！”
“老大，你要做的事危险吗？”他咬了咬牙，又问道。
“没有危险！”孙武摇了摇头，露出了个笑容，“只是要去的地方有些远，还需要花费不少时间而已。”
“老大，你等我片刻！”
孙武檀口微张，还未说话，便见方大康扔出一柄灵剑，朝着远处飞去。
望着那逐渐消失的背影，孙武环顾四周，察觉到没有异动后，忍不住松了口气，她们虽然并未告诉方大康几人妖兽的存在，但却叮嘱过几人不能在这里飞行。
起初几人还疑惑过，不过被她以此处是风灵师父的居所，随意御剑是对风灵师父的不尊敬搪塞了过去，有风灵的帮忙遮掩，方大康几人这些年离开或者回来，都是步行到山脚，才开始御剑的。
而平日一向稳重的方大康今日却打破了这个规定，直接御剑。
“谢过前辈！”
朝着黑风的洞府拱了拱手，孙武没有去阻止方大康，也没去想方大康究竟去做什么，环顾着这个生活了几年的地方，她抬脚朝着宫殿迈去。
沿途，几根柳枝拂过，遮住了些许视线，她走走停停，目光所及，带着些追忆，走进宫殿，靠着垂柳，捡起一块小石子……
最终，她坐到了一块青石上，看了眼宫殿，又撇头看向旁边的密林。
沉默良久，她缓缓抬起手，一阵光芒闪过，她的手中多了一个比手掌略大的黑色匣子，其上什么花纹都没有，极为朴素，若非隐隐能看到开合的一条缝隙，甚至看不出是一个盒子。
“这东西连我爹都看不透，也不知道是什么，需要放进这灵匣中才能收进储物戒指。”孙武抿了抿唇，眼中多了几分怀念，“当初应该是你的才对，却在我这里放了这么久……”
轻语中，孙武并指一划，金色灵气宣泄而出。
顷刻间，身前地面便多出一个两尺左右的坑洞。
再次看了眼手中的匣子，孙武抿了抿唇，用灵气将其托举，放入坑洞底部，随后灵气翻涌，周围的土壤滚动，不一会儿就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轻叹了一声，孙武翻手取出一枚玉符，传讯道：“我在流明山留了些修炼资源给你们，你们有空的时候就过来取一下，青云州豪强林立，若是碰上硬茬……能忍则忍。”
“一切，等我回来！”
语毕，孙武收起玉符，抬头望着周围的一切，慢慢地，目光开始涣散起来。
……
不知过了多久，孙武的眼神突然有了焦距，微微偏头，遥望远方。
天边的黑影渐渐放大，没一会儿，方大康的身影显现出来，落到她的面前，喘着粗气，将手中的东西递向孙武，“老大，祝你一路顺风！”
方大康手中的是一坛酒，封酒的红布在他递出去的时候就已经被揭下，阵阵诱人的酒香溢散出来。
轻轻一嗅，光凭这味道，孙武就知道这坛酒是好酒，价值不菲。
“哈哈！”
瞥了眼灵气明显消耗巨大的方大康，孙武突然笑了起来，站起身，一把抓住酒坛，仰头痛饮，些许酒水顺着嘴边汩汩流下。
片刻后，坛中酒水见底，金色灵气从孙武手中迸现，涌入坛中，一阵金光闪过，酒坛寸寸碎裂，随后化为壅粉飘散。
她一抹嘴角，深深地望了眼面色肃穆的方大康，轻笑一声，“好好修炼！”随即冲天而起，朝着东方飞去。
“老大，保重！”
方大康对着那迅速变小的身影大喊道。
……
半晌，孙武侧身瞥了眼身后，流明山已经化作黑点，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视野中。
见此，孙武眼睛最深处的感伤逐渐变为坚定，一柄长剑凭空出现，落在脚下后，她的速度再增，周围的云朵迅速倒退，她的目光紧盯着天际的模糊景色，喃喃轻语，“家主……”
“放心吧，哪怕你失败了，我也会帮你把你师父救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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