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过一段距离后,枯木大师再也坚持不住,一口血喷射出去,瘫软下来。
原本她就受了内伤,又被阴罗鬼刹刺伤埋毒,勉力支撑着带众人飞行了一天一夜,现下再也支持不住了。
阮飞飞扶着她背靠在一块斜坡上,斜坡上青草柔软的托着枯木大师枯瘦的身躯。
她仿佛一个快要燃烧殆尽的枯木,皮肉失去了活力,骨头便狰狞地显露了出来。
看着这样的师父,阮飞飞轻声问道:“师父您感觉怎么样?”
枯木大师伸手拉住了阮飞飞,安慰地拍了拍,“为师命数已尽,不必伤怀。”
“师父……”阮飞飞流下泪来,又是伤心又是气恨,若不是那个阴罗鬼刹,师父也不至于还未伤愈就来救他们,如今到了这般田地。
也怪她自己,实力太弱,危急关头就只想到师父,放了飞翅唤师父过来,若是当时她没有放出飞翅就好了……
枯木大师看出阮飞飞的自责,在这个时刻还不忘安抚她,“飞飞啊,不要太过自责,为师……自知罪孽深重,如今死前还能有个全尸,已是上苍仁慈。”
枯木大师缓缓环视一周,看着这些小辈面色缓了过来,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很是欣慰。
“你们都是好孩子,我马上就要去赎罪了,希望你们不要为了我去寻仇。我与阴罗鬼刹之间有些渊源,阴罗鬼刹原是我的师妹,她自幼便跟着我,比我亲妹妹还要亲,年轻时我痴迷邪功,带坏了她,后来我遇到一个恩人,他救了我,使我改邪归正,洗心革面,重新修行正道,但是我那师妹却越陷越深,最终与我反目,认为是我背叛了她抛弃了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想向她解释,想拉她一把,想要拿我的命换她幡然醒悟,可是她行踪不定,我始终找不到她。偶尔捕风捉影捉到她的踪迹,等我到时她已走远,我想这么多年她不愿意见我,定然是恨我入骨了,不肯见我。
“如今……我又亲手带去她的仇人……若她运气好逃脱出去……希望她能不要再去害人,好好度过剩下的时光,兴许天道仁慈,不至于使她魂飞魄散,或还有转生为人的机会,若她运气不好,被仇人所杀,在地府我再去向她赔罪吧,到那时我一定要好好陪着她。”
枯木大师说着说着流下泪来,“飞飞,这么些年,为师只是在赎罪啊。”
“师父您已经做得很好了。”阮飞飞连忙握紧枯木大师的手,她的话像一粒火种,再度点燃了枯木大师即将寂灭的眼神。
枯木大师的脸上微微扯动一下,似乎想要微笑。
“好好,顾兰在吗?”
顾兰一听枯木大师找自己,连忙再凑近一些,“枯木师父我在这。”
枯木大师眼珠子转了一转,找到身边的顾兰,“你不要担心你师弟的事了,出发前我已经用那秘宝为他治疗,休养几年定然恢复如初,只是,这之后他便不能修习千机门心法,得修我内门心法,待他清醒后你务必要与他说。”
顾兰心中落下大石。
她真真切切地给枯木大师磕了三个响头。
因为顾兰知道,那秘宝是能救枯木大师的命的,可她竟然在来时就给师弟使用了,这是不给自己留下后退的路。
这份恩情是无论如何也难还的清。
“顾兰代师弟感谢枯木师父出手搭救,这份恩情千机门上下没齿难忘,若是以后阮师姐及门下弟子有什么差遣,上刀山下火海顾兰及师弟们绝不推辞。”
枯木大师点点头,示意她起来,之后她便不再看向众人,只是拉着阮飞飞,低声道:“飞飞,为师要把这一身修行尽数传授于你,以后你就是掌门,飘渺门上下唯你马首是瞻。”
“师父……”阮飞飞泪痕未干,也知道这是师父最后嘱托了,尽管心如刀割,还是勉力点点头,配合地端坐在枯木大师身边。
“扶我起来吧。”枯木大师对身边的顾兰等人说道,众人将她扶起来,摆好姿势,自觉地守在四方,为两人护法。
当最后一丝修为散去,枯木大师的呼吸也要随之断了。
“飞飞,为师去了。”
空气中只余下枯木大师如同呓语的微弱颤动。
阮飞飞悲怆痛哭。
枯木大师去了,门人按照她生前要求,没有为她举办葬礼,只是按照习俗,焚化三天后将其藏在了最高峰的望崖台上,在那里枯木大师可以俯瞰飘渺门的一切,就像她还在世一样。
顾兰等人向门内传出讣告,也按照枯木大师生前要求,未曾让门内之人再来祭奠,便以自身代表师门在此凭吊。
阮飞飞初掌飘渺门根基未稳,就受到不少挑战。
因为附近不少洞府的修士、门派觊觎飘渺门福山仙地,乘枯木大师仙逝,前来滋扰。
顾兰等人与阮飞飞乃生死交情,怎可在这时离去。
便一同留了下来,一来历练,二来是为阮飞飞助阵当帮手。
期间也遇到几个劲敌,这先不表,只说说那阴罗鬼刹被仇家围攻之时的事。
阴罗鬼刹自修行邪功,容颜不老,但功法上并未精进太多,境界也一直上不去,唯一厉害的法相天地还被枯木大师火凤所破,后被围攻,拼死挣扎,最终还是被毙了命。
一场大战之后,海面复归平静。
待众人离去后,缩在海底的大章鱼才从洞穴内爬出。
那胖头鬼原来是阴罗鬼刹炼制的傀儡,在那场大战中被肢解,如今四散在周围,它早就对那胖头鬼恨之入骨,见他死得透透的,高兴地不得了,呼唤小章鱼门一同来分食。
饭饱之后,大章鱼准备进洞休息,就瞧见洞口站了一个白衣男子。
海底昏暗,它眼神不大好,凑近了些。
“啊啊啊啊,祉宁上仙!您您老人家还健在啊。”
大章鱼的触须谦卑地缩在身后,头颅低垂着。
“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啊。”
“托仙人的福。”
那人不再说什么,而是伸出一指,瞬间移动到大章鱼身前,悬在大章鱼头顶,指尖点在大章鱼额头,“你偷了我的东西啊。”
“什么?”大章鱼一惊,连忙要后退。
但是它却半分动不了。
一会儿,一滴金色的血液从它额头飘了出来。
“这是神的血呢。”
大章鱼失了神血,胫骨乱战,骨肉不消一刻就分崩离析了,快得它甚至没有感觉到痛。
而它的子孙也骨销肉化,没了一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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