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真假难辨
顾亿几人赶到时，王村已经烧了大半，地上满是村民尸体，不见活口。漆黑天空中三只光团时聚时散，偶有剑光落到地面，炸出一个大坑。
曜辰将妻儿拉到一处断墙后躲好，便冲入火场中去寻找幸存者。
顾亿蹲在墙角，仰头看空中流光，神色专注。
“娘子，这里好可怕，咱们不待在这儿，走吧？”曜不惹抱着顾亿胳膊，可怜巴巴。
顾亿没吱声，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只见夜空上，三团白光其中之一忽而急坠直下，砰一声落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响声。
顾亿扯开曜不惹，留下一句“你在这儿照顾菱花妹妹”，便不顾他反对，起身跑向坠物处。
待到近前，灰尘正好散尽，露出坠物庐山真面——是追星门少主翟星。
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前襟破裂，嘴角染血，见着顾亿先是一愣，随即皱起眉心，语气焦急：“莲莲？！你怎么来这儿了？！快走，那家伙疯......”
“走什么？”一道声音在顾亿身后响起，与此同时，一双冰凉的手扶上她肩膀。
“你来了正好，省得我去找你。”
顾亿转身，正对上一对漆黑的眼。
眼的主人冲她勾唇一笑，说不出的邪恶。
“逼我干活，用箭射我，还骂我蠢......这天下，敢如此羞辱本座的只有你这家伙......”
壤上月紧盯顾亿，笑容毫无温度：“想好怎么死了吗？”
顾亿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要拔箭，却发现不知何时竟已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靠近自己，指尖辉光闪烁。
“住手！不准你伤害我的莲莲！”
就在这危难时刻，翟星忽然拍地而起，甩出一道剑光。
这剑光十分耀眼，内里气势磅礴，寒气凌人，显然耗费不小气力。可惜这几乎榨干他全部灵力的最后一击，很轻易被壤上月化解。
他甩了甩手，眼神鄙夷：“据说追星门少主脑袋不甚灵光，看着一表人才，实乃酒囊饭袋一个，如今看来，传言果真不假。”
翟星大怒，掏出一面金旗：“你这小妖，先盗取我追星门重宝，又伤害我的莲莲，如今还敢口吐恶言，当真罪大恶极！你若还想活命，趁早悬崖勒马，速速离开，本少爷念你修行不易，或可饶你一命！否则诛邪幡一出，定叫你魂飞魄散！”
几乎他手中金旗一出，四周夜色便退了一退，如同光照大地，令人身生暖意。
壤上月并未被唬住，脸上浮现玩味的笑：“天下宝物，能者得之，追星门的宝物十之八九，也都是从他人手中掠夺，按照你这种说法，你们追星门才是最大的强盗，至于她......”
壤上月低头看了眼怀中人，语气低沉：“她才不是你的莲莲，而是我的......妻子。”
最后两个字说完，一道白光从他掌心飞出，撞向翟星。
追星门少主闷哼一声，倒地不动。
顾亿眼看金光闪闪的诛邪幡被壤上月收入手中，开口问道：“你是妖？”
壤上月沉默不语，搂着她欲走。
顾亿大喊：“等等，你要带我去哪儿？我不是你妻子！”
壤上月停住动作，眼神复杂：“你是，只是你忘了。”
顾亿：“......胡说！”
这一个两个，台词都不知道换一个？！
壤上月：“我才没有胡说，小惹那孩子之所以是半妖，因为......”
“......他是我的儿子。”
两个时辰前，王大娘家。
宋且打晕翟星，打算对王大娘使用探灵术，屋外忽然传来一道奇怪的吼声，似狼像虎。
“何方妖孽，胆敢挑衅？！”
宋且厉喝一声，提着翟星追了出去。
两人消失没多久，梳妆台上啪嗒轻响，一直靠在架上的铜镜应声倒地，眼看就要跌成碎片，一只手忽从镜中探出，撑在地上。紧接着小臂，肩膀......直到一人完完整整钻出。
若顾亿在此，保管一眼认出，此人正是王大娘的外甥——宋墨。
宋墨站在那里，揽镜微笑，明明是一张还不错的脸，却说不出的僵硬。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宋墨忽然放下镜子：“需要我请你出来吗？”
躲在床底下本打算与娘亲躲猫猫，结果目睹娘亲被人打晕，到表哥从镜中钻出的菱花：“！！！！！！！”
她哆嗦着身子，正犹豫要不要爬出。
一道陌生声音响起：“你不是人。”
窗外跳进一个人。
菱花偷偷看了一眼，发现来人正是顾姐姐家那个干活十分差劲的仆人——壤上月。
宋墨笑答：“我自认不曾得罪过壤上兄，壤上兄如何出口伤人？”
壤上月冷哼：“别跟我来这一套！我且问你，你身上为何有我气息？！”
宋墨：“多谢壤上兄厚爱，只是我宋某只爱女子，尤其是丧夫不久的新寡，对男子实在是提不起性趣，哪怕对方容貌恣丽，主动......”
他看着壤上月，语气暧昧：“......邀请。”
屋中陷入死一般的沉静，趴在床底下的菱花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壤上月的声音。
平静，冷漠，透着杀气——
“你在找什么？是镜子吗？”
“哗啦！”——镜子碎掉的声音。
“不要！”——宋表哥惊惧的声音。
壤上月略带得意的声音传来：“小小镜妖，也敢戏弄本座，不知打碎你的本体，你还能不能活？”
“等等！你若杀了我，你也会死！”宋表哥声音虚弱，“难道你忘了，当初可是你从追星门将我盗出，虽然认主仪式只成一半，但我若死，你也会重伤，到时你的妻子，就真成他人之妻了。”
“......”
“你不必假装，我知你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只记得去追星门盗宝，却不记得为何盗宝，以及盗得何宝，只要你别杀我，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你叫壤上月，是只半妖，与天地宗少主宋且未婚妻——顾亿，一见钟情，还育有一子，一家三口本其乐融融，只是宋且不能接受未婚妻背叛，势必要追杀你们，他身后是第一宗门，你身为半妖虽妖力强大，到底不敌，围剿之下，妻死子伤。
你痛不欲生，本想追随妻子而去，却听说追星门重宝来去镜可回溯光阴，逆转时空。于是你偷偷潜入追星门，盗取来去镜，但过程出了意外，来到平行世界，这世界与你那界大致相同，只除了你妻儿已先一步被宋且斩杀，因为你施法扰乱时空，使得本死之人复生，此界天道为了修补逻辑漏洞，给你妻子换了身世，其他相关之人也换了记忆，但到底事出突然，哪怕是天道，也不能事事周全，那孩子的半妖血脉，就是最好的证明......”
良久，壤上月方才开口：“如何离开这里？”
宋墨：“逆转时空所耗甚大，且因为你半妖血脉影响到我，如今若想离开，不仅需修补好我的本体，还需找到此界另一个我，和二人之力，方可破开界门，好在我已感应到那家伙与你妻儿相距不远，就在此村，因为事关天机，知道得越少越好，否则容易引来天道绞杀，我便想找到后再帮你一家三口离开这里......”
“这样啊......”壤上月语气明显缓和，“所以你来此村却不与我相认，是为找到此界的来去镜，好帮助主人我离开这里？”
宋墨感叹：“不然呢？你看你如此心急，二话不说将我本体磕裂，唉，如今要养好伤，恐怕需要你耗费一些精血才行......”
“是我误会你了，”壤上月语气愈发轻柔：“只要能治好你的伤，几滴精血又算得了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隐约记得，回溯光阴所以出了差错，是因为你想噬主，既如此，你现在这样善解人意，又是为何？”
几乎他话音刚落，菱花便听得宋表哥惨叫出声，夹着壤上月冷冰冰的声音：“哼，该死的东西，若不是你捣乱，我如何落得此处？你以为我忘得彻底，由你欺骗？！”
不知过了多久，等菱花鼓起勇气从床底下爬出，不速之客们尽皆离开，只有她娘躺在冰冷的地上，生死不知。
顾亿怔了怔，反应过来大喊：“先不说小惹是不是半妖，就算是，也不能证明他是你儿子，而且你先前分明想杀他！”
壤上月有些懊恼：“先前我不知他是我们的孩子，所以想杀他，是因为......”
像是想到什么不堪的事，他神态间满是屈辱：“我爹强迫我娘，生下了我，人人都恨我厌我，加上我的血脉......半妖孩子为世不容，我不想他们遭受类似的痛苦......好在我遇到了你！你爱他不是吗？你不嫌弃他是半妖，说实话，先前，我很嫉妒，嫉妒他有一个爱他的母亲，但现在我很高兴......”
壤上月看向顾亿，眼神温柔：“因为我终于知道，你之所以爱他，是因为爱他的父亲，而我，也一样......”
好半天，顾亿才从少年通红的耳尖上回过神来，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瞪了过去：“去你大爷的！有病吃......呜呜......”
壤上月收回施术的手指：“你以为我只凭小惹的血脉？不，你错了，先前你射我那么多箭，不是你箭术高超，而是我无法躲开，之所以难以抵抗，是因为你我体内同有情蛊——不渝，多爱者输，这样说，你可明白？”
见顾亿怒目圆瞪，他露出一个笑来，说不出的晴朗：“好了，别闹了，待我杀光村中人逼出镜妖，便带你回家，至于你的记忆......想不起来也没事，毕竟我也记得不多，好在，我们以后会创造出更多更美好的记忆。”
暗夜森森，冲天火光映照在两人身上，犹如披了件嫁衣。
顾亿眼睁睁看着壤上月一手抱她，一手提着只长剑，朝翟星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长剑即将落下时，一柄雪白的灵剑先一步出现在翟星颈间，挡住了锋利的剑刃。
宋且脸上有一道血痕，气息微喘，似乎刚从什么麻烦中脱身，他看了顾亿一眼，转向壤上月的目光冰冷刺骨：“放开我妻子！”
壤上月冷笑一声，将顾亿放在一棵树下，柔声道：“差点忘了这个家伙，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报仇！”
宋且直接气笑了：“该死的奸夫，纳命来！”
两人很快飞到半空，斗成一团。
顾亿动也不能动，喊也喊不出，盯着上方看了半天，眼睛发酸几欲落泪，恰在此时，一只手忽然伸来，在她眼上轻轻抚了抚。
顾亿瞪大眼睛。
“别害怕，我这就带你离开。”
曜辰抬起手，指尖星光汇聚，就要解开禁制。
“啪——”
两道剑光擦着他脸颊飞过，若不是躲闪及时，恐怕人头不保。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从空中传来：“离我妻子远点！”
短暂的沉默后，三道光团在空中打成一片。
......
不知过了多久，顾亿脑袋一点，差点栽到地上，她揉揉眼睛忙看向空中。
三只光团已然暗淡许多，隐隐有坠落之势。
下一秒，在一次极速撞击后，伴随一声巨响，三道身影从高空落下。
烟尘散去，顾亿拍了拍酸软的膝盖，朝动静处跑去。
也是凑巧，三人跌落的地方恰在翟星附近，四道身影躺在地上，失了行动力。
见顾亿到来，几人眼睛纷纷一亮，似乎想说什么，无奈伤势过重，有心无力。
顾亿走到曜辰身边，抓住他肩膀摇晃：“阿辰，你怎么样？还能动吗？怎么这么多血？你会不会死啊？呜呜！对了！”
她忽然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在众人怔愣中一脸期盼：“你先前说，只要我杀夫证道，就能生出灵核，踏上修仙之路，真的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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