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十六名学生都离开后，苏苒还有最后一件事，只要完成以后，那她便再也无所顾忌。
渭水城，火车站。
“姐姐，相信我，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去找你，到时候我们就像以前说的那样开一个小小的饭店，只为自己而活好不好？”
曲黎拼命摇着头，双手紧紧握住苏苒的手，一双好看的眼早已变得通红，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似的流个不停。
身旁人来人往，自然有人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两人的方向。
可曲黎却没有心思顾及这些，她嘴唇颤抖着试图让苏苒改变主意。
“小苒，让我留下来好不好？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就留下来给部队后勤打个下手都可以，只要、只要能让我看到你平安就好。”
苏苒心里有些发酸，差点忍不住那个“好”字，但理性最终还是战胜了感性。
她反握住曲黎的手艰难地摇了摇头，唇角勉强扯起一抹笑。
“姐姐，我没有骗你，你先走，我把这里的事处理完就会去找你，要不了多久，真的。”
曲黎完全听不进去苏苒的话，只是本能地摇着头，声音陡然拔高吼道：
“不！你就是在骗我的，你只是一个女子，上战场少你一个人又怎么了？！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我求你了，我真的……”
曲黎声音愈来愈低，抽泣导致她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了。”
苏苒手上微微用力，眼眸闪过一抹诧异，曲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难道早就知道了吗？
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不该说的话的曲黎连忙捂住嘴，可是看苏苒的神色明显已经从她刚刚的话中知道了什么。
曲黎苦笑一声，肩膀无力地垮下，“还是让你发现了。”
苏苒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她的？”
曲黎闭了闭眼，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良久她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八岁就来了烟雨台，我第一次见到这么难看的小姑娘，又瘦又脏，但是她的眼睛却那么好看，带着我们都没有的光，那是对未来还有期盼的眼神。”
“我下意识想要多照顾她一些，可以说小苒她是我一手养大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一直将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
曲黎抬起眸对上苏苒的眼，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虽然还是这张脸，但是哪有姐姐认不出自己的妹妹呢？”
苏苒喉间滚动，半晌才开口道：“那你为什么不走？”
你为什么不走，明明我不是你的妹妹，何必要为了我不要命？
曲黎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再次汹涌流下，她一把抱住苏苒哽咽道：
“我知道你是来帮她的，你在替她做完她未尽之事，你保护了所有人，身为姐姐又怎么能丢下妹妹离开？”
苏苒愣住，好一会儿才僵硬着抬起手环住曲黎的腰。
她将头埋进曲黎的颈窝处，感受着她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唇角慢慢扬起。
这就是她所守护的世人，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啊……
曲黎以为苏苒的举动是同意她留下来了，她开心地笑了，“小苒，我们走……吧。”
话音戛然而止，曲黎的身子软软的倒在苏苒怀中。
她眼睛不甘地闭上，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苏苒以手为刀，嘴唇微张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抱歉。”
抱歉，不能让你留下，这是我的责任却不是你的，只愿日后还有机会再……
叫你一声姐姐。
———
曲黎走了，苏苒亲自送她坐上了火车并且花钱雇了人一定要照顾好她，火车缓缓驶离，战争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战火蔓延了渭水城的每一个角落，傅筠礼和苏苒逼迫了一波又一波进攻。
据傅筠礼收到的消息，国外几个国家联合进攻，傅筠礼果断将手上大部分军力以及物资派往主战场。
而渭水城留下的军力加上傅家的黑道力量，不足千余人。
国家存亡之际，傅慎也终于醒悟，已经垂垂老矣的他也果断参军，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进攻。
而渭水城只要是男人，哪怕是十来岁的少年也毅然决然投身军务处。
以往渭水城无论内斗有多么严重，在这一刻大家的力量都集聚在了一起。
而老人小孩都已经在傅筠礼的安排下送去了安全的地方，现在城里留下的都是自愿为军队做后勤的女人们。
这个时候无论男女，都只想尽他们所能守护他们的国家。
只要……只要能熬过去，她们的后代一定能不再饱受战火带来的分别，能够拥有自由的未来。
两年过去。
傅筠礼和苏苒站在城墙之上，两人都不复以往的光鲜，身上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可是他们的眼睛却明亮异常。
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的叛军以及他们架在城外的大炮，傅筠礼忽而勾唇一笑。
“阿苒，你怕吗？”
苏苒摇了摇头，主动握住傅筠礼的手，“只要能未来还有一丝希望，生死何惧？”
“哈哈哈哈，好，我傅筠礼此生能遇见你，死而无憾！”
渭水城兵力匮乏，他们就快要守不住了，但就算是死，他们也要给其他人留出更多生存的时间。
苏苒眼眸落在城外那为首的将领面前，“杀一人不亏，杀两人就是赚了。”
苏苒和傅筠礼回头看着遍地的尸首，眼里都有着同样的决然。
卢慕和司寇梓在一个月前牺牲了，他们死的时候卢慕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爬到了司寇梓身边，不能同生，共死卢慕也不算遗憾了。
可惜的就是他的愿望还是没有实现，他藏在心里的爱人，最终还是没有如他所愿长命百岁。
卢慕死前最后的念头便是想着若这世间真的有神明。
希望保佑他下一世能够再次遇见他，他一定会再勇敢一点，将未尽的话说出口。
苏苒抬头看向因战火而变得灰蒙蒙的天，轻声喃喃道：
“对不起啊姐姐，小苒还是食言了。”
城门打开，叛军带着嚣张的笑容陆陆续续进了城。
本以为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对这座出名的富足之城大肆抢掠，可直到城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关上。
火光四起，无数身上绑着炸弹的人们带着肆意的笑一个又一个不怕死的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男一女身手矫健，子弹打在两人身上却没能阻止两人的脚步半分。
这是一条由血色浸染的道路，那两人相视一笑，引爆了身上的炸弹。
这一战令全国震惊，渭水城仅存的百人，以自杀的方式剿灭了足足上万叛军。
渭水城一共上万人口，存活下来的竟超过半数之多。
而那位本前途无量，最年轻的少将军也葬身在这场堪称奇迹的战争中。
听闻与他一同慷慨赴死的人中还有他的妻子，她在这场战斗中立下的功劳不亚于那位少将军。
听说她的名字叫做……林苏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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