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月和云锦书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夫人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我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才五岁，是苏家小姐，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她说道，“但怎么说呢，毕竟这个时候与咱们那个时代不一样，身为女子，几乎没有一点自由。”
她嗤笑了一声：“我们那个时候，女子都能去留洋念书了，这个时代却连私塾都不能去念。”
“我一直很不习惯，”她说道，“小时候也想过要改变世道，可没有办法，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小，我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我就一直在想法子回去——既然是穿越过来的，就应当能穿越回去才是，不是吗？皇天不负有心人，到最后，竟真的让我找到了法子。”
云锦书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您为什么……”
“是陈袖！”江照月恍然大悟，“是他破坏了你回去的办法！”
“是啊，”顾夫人怅然若失，“我那会儿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什么都同他说，连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这件事，都一并告诉了他，却没想到，他却不想让我回去。”
“从那之后，我便恨上了他，毕竟，这世上有什么比希望破灭在眼前更让人绝望的呢？”她说道，“后来我只能认了命，同这个时代千千万万的女子一样成亲生子，一直活到了现在。”
顾夫人对着云锦书笑：“所以我乍一看到你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终于遇到另一个穿越者了！听你说要找阿月，我就知道，除了你之外，还有其它的穿越者！”
“所以您那个时候帮我，是因为知道了我与您一样是穿越而来的？”云锦书说道，“我还以为……”
顾夫人“呵呵”笑了两声：“以为我让你当儿媳妇？说起来我也确实有这个心思，不过那是雁回自己的事，我最多就只能推他一把——难道因为我这个婆婆对你好，你不喜欢他也能同他成亲？那你是和我过日子还是和他过？”
云锦书讪讪地笑了起来：“我之前还有些烦恼来着，想着拒绝顾雁回倒是简单，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不伤了您的心。”
顾夫人也跟着笑，笑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重又变得落寞。
“我没想到，你一直在寻找的姐妹，竟然变成了皇上。”她说道，“这很好，小锦同我说你正筹划着开办女学，而后宫中几位太妃的事，我也都听说了，这很好。”
“你虽然是男儿身，可毕竟是女儿心，你能看到那些被男人挡在身后的女子，愿意为她们发声，更愿意改变她们的处境。”
江照月摇了摇头：“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即便我是皇上，想要改变眼下的一切，也需要花费许多年的时间，更需要许多人和我一起努力。”
“能够迈出第一步就是好的，”顾夫人说道，“有你的带头，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女人——女人已经太久没有被看见了。”
她的表情有些复杂：“我知道你们两个是不想让我伤心，但我想说的是，你们应当杀了陈袖的。”
“我与他……认识了许多年，也算是了解他。”她说道，“他这个人有些偏执，一旦将谁放在了心上，其他所有的礼法道义，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
“你如今替代了他的皇上，待他醒过来，还是会对你出手的。”顾夫人恳切地对江照月说道，“他在朝中经营了这么多年，你们两个是斗不过他的。”
江照月洒脱地笑了起来。
“人应当该有第二次机会的。”她轻快地说道，“纵然杀了他能够一了百了，可万一他想通了呢？我到底不是在这个时代长大的，在我们那会儿，生命是很贵重的东西，所以即便是如今我手中掌握了对别人的生杀大权，也不能随意便要了别人的性命。”
哪怕是刘贺和袁宁，他们都变成了她的嫔妃，只要她动动手指，便能轻而易举地将二人除去。
可她还是愿意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只可惜他们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连头也不回，最后一个丢了性命，一个被毁了容又失了明。
至于陈袖——
“他受的伤不轻，养好总需要些时候。之前他喂给徐生的那个药，毁了徐生一身的功夫，我打算也喂给他，看他醒了之后的表现再决定要不要杀了他。”江照月说完，自己先是“嘿嘿”笑了两声。
刚才她看得清楚，听见她和小锦说的话之后，陈袖的睫毛分明颤了颤。
就凭顾夫人的一句话，陈袖连下了药的酒都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如今能活下去，还有了抱得美人归的希望，她不信他不心动。
至于要不要给小皇帝报仇，就全看他个人的取舍了。
顾夫人见她已经拿定了主意，便没有再劝。
“但我没想到崔元对陈袖竟然那么忠心，”江照月苦恼起来，“刚才那些该说不该说的话，他都听了去，该怎么处置他，我倒是真的没有想好。”
有句话叫人言可畏，就算将崔元赶出宫去，他这个曾经贴身伺候皇上的内侍，说出来的话哪怕再离谱，旁人听在耳中也会相信几分。
“且看陈袖吧，”云锦书说道，“若是陈袖决意放开从前的恩怨好好活着，就让崔元跟着他，若是他仍旧耿耿于怀……”
她没有说下去，但殿内的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仁慈宽和不是错处，不过一切都要建立在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的情况下。
她和阿月不是圣母，只是多年的教育，告诉她们对待生命，不应当那么随意。
顾夫人故作轻松地岔开了话题：“陈袖这边且不说，你们先同我说说，后宫那些嫔妃，你们打算如何安置？”
江照月挑眉看向了云锦书，云锦书也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顾夫人的身边。
“我们打算再过些日子，就同她们说皇上伤了身子，往后再也不能人道了。”云锦书瞥了江照月一眼，忍着笑说道，“前几个月还好，阿月还在养伤，她们也算有分寸，但最近这些日子，偶尔便会有人起了歪心思……阿月被吓到两回，想着干脆断了她们的念想。”
“至于那些嫔妃，她们想要留在宫里便留下，反正偌大的后宫，也不差她们的一口饭吃。若是有别的去处或者想法，阿月也会支持她们的。就像是温昭容，我觉得她要是得了消息，是当真想要去外头圈一片山头养各种小动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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