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再走一天，过了前面的高山，山南一片绿意，山北的银州就荒草萋萋，满眼都是裸露的地皮砂砾。
这一刻，王源生出了一点儿野心，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说出一个字。
“想什么呢？思远？”
身后传来了姬无良醇厚的声音，拉回了王源刻意散开的思绪。
她的腰被一只胳膊紧紧地箍在身前，火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似乎能灼烧到她的皮肤。
两人的身体挨得很近，王源甚至能感觉到姬无浪强烈跳动的心跳。
姬无良放缓了速度，他看着身前纤瘦的人，发髻凌乱，脸上都是血污，淡紫色的衣袍上有好几点血污，他的心有一刻的窒息，手不禁收紧。
王源感觉到了腰间大掌的颤抖，顾不上其他，略微转头道：“我无碍，就是那壮熊不知道练的是什么功夫，刀枪不入的，这些都是我自己反震出来的，没事。”
说着伸手拍了拍姬无良放在腹部的大掌，姬无良的身体突然僵了僵，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心跳加速。
随之勒停战马，一翻身站在了地上，不等王源动作，已经被姬无良伸着手小心翼翼低举了下来。
王源看着姬无良的头顶帽盔上的灰尘，将鲜艳的红缨掩去了风华，一张刀砍斧削的俊脸上满脸风尘，一双眸子虽然亮晶晶的，但掩不住眼底的青黑。
王源的心止不住的乱跳，同时一股温热从内而外让她感觉燥热，一种被人放在心上关爱的悸动让她晕生双颊，眼若桃花。
姬无良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眼，两人对望许久，还是姬无良无奈地道：“累了吧，那边坐坐？”
别这样看着我了，再看下去，我可就忍不住要做些什么了。
王源点头，伸手将姬无良脸上溅上的血迹轻轻擦掉：“你怎么来了？这么远，还隔着边界？”
姬无良答非所问：“五个月了，东胜的草原都绿了，我，想来看看你。”
不亲眼看看，他已经没有办法好好睡觉了。
虽然王源的消息隔几日就能收到，一道道难关都是她一个人顶在前面过关斩将，所有人都靠着她。
可她是他的未婚妻，是一个纤瘦的女郎，是一个他心疼得不得了的女子。
当得知她来了银州，就盼着她到白州，就能想见时骑上两日马就能见一面的了。
可却绊在了银州。她看中了皋州和银州交界的宝石矿，要借兵，他二话不说，一刻不停地打发了两千人快马加鞭地奔赴银州。
又不放心地悄悄带着一千人赶赴皋州矿产所在。
皋州富裕，与银州的贫穷鲜明对比，故而两州周边的势力也人员复杂极了，王源初来乍到，想分这杯羹，必然会砸了皋州的这锅高汤。
他不确定两千人够不够用，所以自己来了，带着自己的中军嫡系潜藏行迹，日夜奔袭就怕晚上一刻王源遭了毒手。
所幸，来的还算及时，王源无恙。
此时姬无良好像忘了这些天日夜不停赶路的急切，只道：
“想着或许能帮帮你就来了。也没多远，骑马几日就到了。你不知道，镇北军已经全部被我收拢了，再也不是年前的模样了，我离开几日，只说巡察，没有人会说什么的。”
王源看着这个避重就轻说着私自离营、擅入他国的镇北军大将军一脸云淡风轻的胡说，心里一股温温涩涩的感觉直冲眼眶。
王源吸了吸鼻子，抬头勾起嘴角笑道：“这样啊，姬将军威武！”
姬无良疲惫的俊脸听到这句赞美突然眉眼含笑，瞬间笑开，眼中纯粹的欢乐让王源笑得双眼弯弯：
“将军，可需要靠一靠本公主的肩膀，借你休息休息。”
姬无浪笑得像个讨到糖吃的孩子，将挺直的后背弯下来，缩着脖子，勾着头，微微侧头轻轻靠在王源的头侧。
不能再低了，再低，就得挪开些拉开与王源的距离才能靠在小小的肩膀上。
王源看着身侧高大的男人把自己憋屈的往自己头上拱，一伸手扳过姬无良的身体：“侯爷可以躺下来歇一下，我给你按按额头。”
姬无良除了笑好像失去了语言，配合着王源的动作，听话得不行。
然后就幸福地躺在了王源的腿上，头上的帽盔被轻轻拿下来，几日没洗的头发脏乱油腻，姬无良赶忙抓住王源的手道：“你别动，头发脏了，好几日没洗了。”
王源认真道：“无妨，我给你捏捏，你抓紧时间睡一会儿。”
姬无浪收了脸上的笑，两个人都知道，他们没多少时间相处，这么大动静，需立刻离开才行。
姬无良眼神逐渐黯淡，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如今朝中政令一半是出自瑞兴帝，一半是太皇太后，太上皇还在。”
王源听懂了姬无良的话，被攥住的手轻轻挣开，低着头道：“太上皇不会死，孔家不会放过我。”
姬无良明明早就知道，可此时听到王源的话还是一阵心疼，他知道王源和他一样，都希望海晏河清，万家灯火常亮。
可他们两人心心念念想要做的事情，越来越难。
王源的眼皮子抬起来，看着姬无良道：“我想有自己的地盘，有自己的百姓，有想到哪里就到哪里的底气，你……”
同意吗？
姬无良缓缓勾起嘴角：“朝代更迭不外乎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当初太祖父追随太祖打天下，不也是白手起家？
这才刚刚百年，西疆部落众多，草原虎视眈眈，大魏朝廷羸弱，南部战乱将起，已经满目疮痍。
我空有救民水火之志却蹉跎十余载，我知道思远有大才，也爱惜百姓，若有此志，我定全力相佐，哪里会反对？”
说着腰部用力，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南征北战十余载，每每必胜，每战都有无数将士殒命，他们用命换来的太平却不是真正的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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