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沈璃带着吴惟成往尚书府而去。
吴惟成知道前日自己惹恼了沈璃，心里有些戚戚然。
本来，他心里还有些怨怪沈璃惹事，又害怕沈璃当真做出什么会连累他的不可挽回的事来。
昨日，却听说王哲在花楼与人起了争执，被人打折了腿。
据说，当时一大帮纨绔子弟，到底是谁下的狠手都不知道。
到最后，即使有贵妃在，那些个纨绔子弟也不过是被罚着赔了些银钱，又被关几日禁闭。
这倒是让吴惟成松了口气，觉得王哲也不是那般无法撼动。
而且王哲这一伤，怕是最少也要一个月才能下床。
一个月后，他哪里还会记得沈璃？
这样一想，吴惟成浑身都轻松下来，那点子微末的良心又冒了出来。
此刻，他讨好地冲沈璃笑笑，又是端茶又是递点心，再低声求饶：“阿璃，那日是我一时糊涂了。我不该说话不注意，我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好不好？夫人大人有大量，定不会与我一般见识的，对不对？”
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才得了沈璃一个笑脸。
“怎么，今儿不怕那王哲找你麻烦了？”
吴惟成笑：“他就算是有心也无力了，昨儿被人打断了腿，怕是没三个月下不了床了。”
沈璃心里一惊。
脑中蓦地就浮现一个想法：是不是晏清做的？
“怎么回事？”
吴惟成就将王哲喝花酒时与一帮纨绔子弟闹了矛盾被打断腿的事儿说了。
沈璃心里一松。
旋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
人小侯爷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去打断王哲的腿？难不成还能为了帮她报仇？
想什么呢，你已经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妇人了。
说是为陆恬报仇还有可能。
沈璃指尖微顿，觉得这个想法可能还真的没错。毕竟，看那日两人的模样，应该是挺亲近的。
很快就到了张府。
沈璃被领去见张夫人，吴惟成则被领去见张大人。
张夫人中秋时收了沈璃不少少东西，如今见着沈璃时更亲近了几分。
“听说你哥嫂来京城了？怎的也不让他们一起过来认个门？你娘也是，自从上一回见了之后，也不出门了。”
沈璃浅笑：“娘这些年关在院子里，越发不愿意出门了。改日我一定拉她出来与姨母好好唠嗑。我大哥大嫂倒是早就想来给姨母磕头，只是到的时候临近中秋，怕打扰到姨母了。”
“你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一家人，哪里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这么说就生分了啊。”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
张夫人挥手让人退下，与沈璃耳语：“我与老爷，还是打算将瑶月嫁过去。”
这里不用明说，就知道是靖安侯府了。
沈璃了然，毕竟，京中侯府就那么几家。朝廷命官，做得再高的官，终有致仕一日。一旦退了，就不过是个人走茶凉。
侯府则不同，侯府爵位世袭，只要有一丝可能，哪家姑娘不想往里面钻？
张夫人见沈璃不动声色，对她的性子更满意了几分，低语道：“我也不瞒你，我与老爷已经想好了对策。这件事儿，只要一辈子捂住了，那以后，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沈璃神色一怔，刹那间就明白过来张夫人的意思。
只要身份不被揭露，那赵绥会永远是世子，张瑶月的身份也不会被动摇。
可若是要不被揭露，那就只能从源头上掐断了。比如，赵绥那个姨娘若是死了的话……
沈璃垂下头，不敢再想下去。
张夫人见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阿璃，我是把你当亲侄女疼的。你瑶月妹妹这事儿，我们还得多谢你。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和老爷寻思着，侄女婿也磨炼了将近一年了，这位置也该往上提一提了。不知道你什么想法？”
沈璃微凛。
这是在明明白白告诉她，她有那样的底气，才敢将这样的阴私之事都告诉她。同样也是在卖好了。
“但凭姨母和姨父做主。我一个内宅妇人，对这些也不是很懂。不过倒是听夫君抱怨过几句，说咱们这种身份想要升迁实在太难。
若是姨父肯帮忙，定也会花费不少，稍后我让贴身丫头再跑一趟，把这动用关系的辛苦费都给姨母送过来。
姨母可千万别推辞，这些都是咱们小辈的一点儿心意。姨母刚可是说了，咱们是一家人，不许说两家话。”
说着，沈璃还摇了摇她的胳膊，一副小女儿姿态做得十足。
张夫人对于沈璃的上道更满意了，笑着道：“好好好，都听你的。你啊，虽然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儿，但你平日里也要留点儿心眼儿，别什么事被人糊弄了去还不知晓。”
“是，姨母还要多教教我。”
张府留了午膳。
酒饱饭足，沈璃和吴惟成与张大夫张夫人告别。
上了马车，吴惟成打着酒嗝往沈璃跟前凑：“阿璃，张大夫挺好说话，还夸了我才思敏捷。都是阿璃的功劳。”
说着，他就想伸手来抱沈璃。
沈璃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厌色，轻轻躲过，随即又抬头笑着道：“我与姨母也相谈甚欢，听姨母的意思，姨父这是有意想提拔你。”
吴惟成一愣，刚被沈璃躲过的不悦也淡了几分，坐直了身体，道：“真的？张夫人真这么说？”
沈璃肯定的点头：“自然，我还能诓骗夫君不成？若是不出意外，今年的考核，夫君应该能往上升一升。不过此事，夫君还是不要往外说的好，等咱们事成了，再庆祝。”
“好好好。”吴惟成大笑三声，神色愉悦至极。
沈璃又道：“那明儿夫君与我一道回娘家看看？”
张府这边，除了中秋价值不菲的礼之外，沈璃还打算再拿一万两探路。
这些银子，总不能让她出吧。
还是回娘家打秋风来得实在。
吴惟成眼中精光一闪，立即笑道：“自然是好，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
远西侯府。
谢三有了昨儿的教训，今日特意打探了一番吴府的消息，得知吴夫人陪着吴编修去了张尚书府，谢三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昨儿骂得其实不冤，这吴夫人，是不是真的有点儿蠢啊？
偏生自家爷不让骂，谢三只能憋在心里。
他凑到晏清跟前，将这事儿说了。
果然，晏清的脸色瞬间黑成了锅底，攥着书的手指骨泛白，好好一本书都要被揉成烂纸了。
谢三后退几步，转身出去。
刚关上门，就听到屋里传来摔茶杯的声音，以及那声低低的“蠢货”。
谢三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窥探到了自家爷不可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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