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账一算，整得我们措手不及。
钱麻子睁大了眼睛：“不是，你这账算得也太细致了吧？这茶水，你不是也喝了？”
徐管家站起来，指着自己的杯子：“仔细瞅瞅，咱们的不一样。我给自己倒的是白水，你们喝的是茶水。”
“好好好，你真是个好管家。”
徐管家微微一笑，伸出手来：“先给钱吧，五十。”
钱麻子一愣：“不是说先记账吗？”
“这五十是押金，万一到时候你们和少爷谈不妥，又不愿意给钱咋办？”
“我们不是那种人，你这个有点儿——”
连水月忙说：“老钱，给他吧。”
钱麻子气得哼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五十元流通券，拍在了桌子上。
徐管家接过钱，拿出纸笔写了一张条子递给钱麻子，冲着外面喊：“吴妈，给客人安排两间房！”
很快，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来到门口，用围裙擦了擦手：“就是他们四个啊？”
“对，是贵客，他们的晚饭按十元的标准做。”
吴妈撇撇嘴：“一会儿还得洗衣裳，家里有啥菜就做啥菜了，我尽量凑够标准。”
“行，你看着办吧。”
吴妈冲我们招招手：“走吧，我带你们到后面去。”
我们四人站起身，跟着吴妈来到二进院子，她把我们安排在了西厢房的两个房间。
进屋关门，钱麻子忍不住说：“我真是开了眼了，谈这么大的买卖，一杯水还要记账。”
我往炕上一躺，长叹一口气：“可能那个唐纳德特抠门，喜欢查账，管家没办法，只能啥都记上。”
“也有可能。”
“不管这些，咱先把唐纳德骗回来再说。”
我们也闲着没事，就坐在一个屋里，闲唠起来。
天快黑时，门外忽然传来吴妈的声音：“几位客人，能不能派个人过来，瞅瞅你们想吃啥。”
钱麻子立刻从炕上跳下去：“好，马上去！”
我也站了起来，跟着钱麻子一起出门，拐进了西耳房。
这里就是厨房，进去一看，吴妈收拾得不错，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灶台对面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瓜果蔬菜，还有鸡蛋、皮蛋、咸鱼和咸鸭蛋。
吴妈叉着腰：“就这些了，你们想吃啥？”
钱麻子上前看了看：“天热，黄瓜、皮蛋啥的，调个‘醋六样’吧，开胃。我瞅这茄子不错，来个蒜泥茄子。”
吴妈点点头：“一看你们就是见过世面的，真会吃。”
“再整个蘸酱菜，有豆腐没，炖个咸鱼呗！”
“行，这个也能做。”
我抬头一看，发现房梁上还挂着一块酱腊肉，于是笑着说：“再炒个腊肉呗！”
吴妈摆摆手：“那不行，超标了，再送你们两个咸鸭蛋算了。”
我笑了：“忘了还有标准，行，那就这样。吴妈，那你们吃啥啊？”
她挽起袖子，开始打水洗菜，嘴里念叨着：“我们就是大饼和炖菜，啥油水都没有，天天吃，天天吃，唉……”
钱麻子抓起一根洗好的黄瓜，掰了一半递给我，自己拿起另一半咔嚓咔嚓吃起来。
吴妈伸头看看门外：“可别让徐管家瞅见了，不然给你们记账！”
钱麻子三两口吃完，也卷起袖子，帮着吴妈洗菜，笑着问：“是不是你们少爷抠抠搜搜的，管家才这么小气？”
“当然不是，少爷还行，就是这个徐管家，那可不是一般的抠抠搜搜。”
“哦，那你们这院子多少人啊？每天做饭辛苦不？”
吴妈撇撇嘴：“老太爷还在的时候，院子里人多，也热闹。现在好了，一共就四个，徐管家，我，还有大牛二牛两个炮手。”
“一共就四个人？这么大的宅子，你们就请了两个炮手？”
“就这俩炮手，还是兄弟俩，脑子不灵光，要价最低。”
我靠在门口，扭头问：“那这炮手也没啥用啊？”
“可不是嘛，就是吓唬吓唬人，他俩会不会打枪还不一定呢。”
这时，钱麻子从桌子下拎起一个篮子，指着里面说：“吴妈，这一堆西瓜皮是干啥的？”
我伸头一看，半篮子的西瓜皮，啃得还挺干净。
吴妈接过篮子，把西瓜皮倒进木盘中，舀了两瓢水开始清洗，嘴里念叨着：“一大早，五斤爷爷给送来两个瓜，我们四个人吃了一个。这些西瓜皮，本来打算喂猪的，刚才徐管家来说，不喂猪了。洗洗切切，用给你们炒菜剩的菜汤，再给我们四个人加个菜。”
我和钱麻子都愣住了。
吴妈拿着菜刀，把西瓜皮一块一块拿起来，里外削一削，切成了细长条，放在一边预备着。
我上前问：“炒西瓜皮我理解，为啥要用给我们炒菜剩的菜汤？”
“那还用说嘛，省油省盐，我这每个月的油盐都是定量的，多用一点儿就得扣钱。”
钱麻子点头说：“厉害，我服了。”
吴妈洗洗手，又开始揉面准备烙饼，她冲我俩说：“你们回去吧，烟熏火燎的，不是你们待的地方，回头做好了，我给你们送去就行。”
我俩一听，只能点点头，一起出了门。
刚走几步，钱麻子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元的流通券，又满脸堆笑进屋，递给了吴妈。
吴妈赶紧站起来：“大兄弟，你这是啥意思？”
钱麻子低声说：“吴妈，我们少爷可不是抠抠搜搜的人，你给我们做饭多辛苦，这是应该的。拿着吧，没别人知道。”
“你看着，我也是应该的——”
“跟我们就别客气了。”
吴妈满脸笑容，不断道谢，钱麻子这才拉着我离开。
一进屋，钱麻子就长出一口气：“小刀，给她点儿钱，咱心里也踏实了，最起码她不会给咱的菜里掺西瓜皮。”
连水月问：“啥西瓜皮呀？”
钱麻子赶紧把刚才的事儿，一五一十说给了他们听。
罗老九连连点头：“郎中、厨子、刮脸的，都要对人家客客气气，麻子做得对。”
钱麻子往炕上一坐：“这吴妈，瞅着干活利索，说话也实在，比那管家讨人喜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传来徐管家的声音：“几位，刚才忘说了，灯油也得记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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