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君尧40岁，姜萌34岁。
这一年，君尧离开怀城，调入北省，级别也往上升了升，能够被大伙称呼一声君旅。
也正是这一年，姜萌从家具厂离职，彼时她已经爬到副厂长的位置。
离开的这一天，于素心满心不舍，一手拉着闺女，一手牵着外孙女。
“你好不容易才干到副厂长的位置，就这么走了真的甘心？要不然你再考虑考虑？”
十几年过去，于素心也老了，她鬓生华发，眼尾爬满皱纹，只那双眼依旧很清透。
姜萌知道老母亲这是舍不得他们，挽住她的胳膊，轻声细语地解释。
“妈，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们，只邱邱他们到底要回京的，老爷子年岁不轻了，日日盼着重孙女回去，再说那是首都，机会要大的多，于孩子们日后发展也是好的。”
邱邱今年十二岁，开学便是初二，三胞胎也即将升初中，这个阶段正是和小伙伴们建立融洽关系的时候。
若是没那个条件倒也罢了，问题是真有，还是应该多为孩子们考虑。
“其实我们现在回去都算晚了。”
于素心叹气，神情落寞吐槽闺女：“你如今越发啰嗦，我不过一句话，你滔滔不绝回我一堆。”
姜萌被噎：合着我好好和你解释还错了是吧？
身后传来几声嘻嘻窃笑，一条胳膊搭上她的肩膀，紧接着和她差不多高的小伙子嬉皮笑脸将脑袋凑近。
“妈，您听听，可不止我一人这么说啊，我外婆心眼明亮，也有数着呢。”
“哦，我看你比较没数。”
姜萌面无表情伸出手掌覆盖住三宝那张脸，再毫不留情往外一推，眼里是数不尽的嫌弃。
“呜呜，妈你不喜欢我了。”
三宝耍宝装哭。
老母亲依旧面无表情：“嗯，不喜欢了。”
都说七八岁的年纪，狗都嫌弃，三胞胎打小就调皮，尤其三宝，嘴碎好动，她就没有哪一天不嫌弃的。
“哇啊，二宝你听听，妈不喜欢我们了。”
二宝淡定将刀重新插回弟弟胸口：“妈说的是不喜欢你，并没有带上我，我觉得你说话有歧义，还是严谨些为好。”
君嘉誉小同志，活脱脱的君尧翻版，从外形到性子，都像了九成九。
三宝显然早就习惯了，身子一歪，又从二宝身上挪开，跟个粘粘贴似的贴四宝去了。
“四宝，我们失宠了，果然这个家，只有你和我同病相怜，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
四宝懒洋洋举高拳头：“再敢叫我四宝，揍你！”
君嘉慕最懒，却是四姐弟里面习武天分最高的那个，他说揍，那是真揍，也是真疼。
三宝捂嘴，默默躬身后退，一副他受伤了的戏精模样。
“君嘉言，我记得你学过适可而止这个成语了。”
邱邱声音柔柔弱弱，身材看起来也较为纤弱，再加上那张越长越古典的面孔，整个一古典小美人。
实际上，她的身躯充满力量，一拳头下去能放倒一个成年大汉，只是最近抽条，看起来羸弱而已。
“姐姐大人，我是学渣，学没学过我也不是很清楚呢。”
“哦，是吗？我身为大姐有义务督促你们学习，三宝，既然你学的不精，那就将这四个字抄写百遍，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觉得深以为然。”
君嘉言要哭不哭的表情僵在脸上，眼瞳里充斥着破碎，天娘唉，这个家没爱了。
他没看到，众人的眼里均盛满笑意，这就是个活宝。
关键时刻，老父亲拍拍他的脑袋，丢一个旅行包过去：“这么闲，那你帮爸分担点任务吧。”
嫌弃归嫌弃，儿子是自家的，该哄还得哄。
“好啊好啊，爸你拿的动吗？我还可以帮你再背一个包。”
小伙子得点阳光便撒欢，精力旺盛围着君尧左一声爸右一声爸，听得姜萌都替他爸的耳朵受罪。
“我就喜欢三宝这性子，每天都开心的不得了，少年人嘛，叽叽喳喳的多朝气蓬勃啊。”
姜萌调笑姐姐：“三宝要是小麻雀，你就是那只大麻雀，你可不最喜欢他。”
“嘿，你这人，我们麻雀惹你了？”
“没惹没惹，是我招惹不起。”
姜萌主动投降，目光后撇时在龙凤胎身上停了一瞬，回头另一只手拽住姐姐的胳膊，小小声，老调重弹。
“小二你和我姐夫也多上点心，别总看重老大，喜欢老小，给他落角落里。”
姜妍一听小二就头疼，忍不住和妹妹诉委屈：“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越来越闷，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以后入了社会可怎么办好啊。”
“哼，怎么办，怎么办，你就会问怎么办，你倒是多关心关心我们小二啊，你有发牢骚的功夫，孩子都能关心一圈了。”
“妈，我怎么不关心他，我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精力有限，有时候确实管不到位，你也体谅体谅我们。”
老母亲一旦开嗓，喋喋不休：“你三个孩子，我和你爸比你还多一个，这么多年，我们是这么对你的吗？”
姜妍被问住，慢慢收了笑意，但也同样不再言语。
她也累，改革一经开放，胡旭阳便辞掉工作，一心扑在生意上，今天在深市折腾，明天在海市折腾。
家里的老爷子，好不容易等他退休，结果搁家屁股都没坐热，也被胡旭阳给薅走，焕发了事业的第二春，比他儿子还不着家。
姜妍即当爹又当妈，孩子都是一样的教法，姐姐弟弟都教的变，偏就中间这个越教越傻，那让她怎么办呢？
看着姐姐都快碎了的表情，姜萌心底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膀以资安慰。
“姐，别太累了，你们家如今又不奔着你赚钱，实在太辛苦了，就停下来歇会，等歇好了再出发。”
姜妍抿嘴笑，笑容苦涩，她点头都先应着：“好，你就别担心我了，你啊以后离家千里远，多顾着点自己，家里有我和大哥，你放心。”
时间到了，火车呼啸着进站，离别之际，老父亲老母亲只知道抹眼泪，姜妍不得不担起责任。
“君尧啊，萌萌比你小，凡事你让着她点，我妹妹我知道，她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她知礼懂礼……你们好好过。”
“好的，二姐。”
话音开始变得哽咽，雄鹰般的女人，在面对和妹妹的分离时，再也控制不住眼泪。
“邱邱，二宝，三宝，四宝，你们都听话，不要……不要气你们妈……”
“欸，二姨。”
“嗯，去吧去吧，别耽搁时间。”
此次一别，她和妹妹这一生怕是再见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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