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舟松开盖住一侧眼睛的手。
大约是自己处于“绝”状态下又遭遇危险，才唤醒了身体里沉睡着的灵魂。
“谢谢诺亚，但是没关系，目前的场面我还能应付。”祈舟在心里轻笑一声：“真遇到解决不了的局面，我一定会喊你的！”
一毫无意外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心里泛起的涟漪正缓缓平息。
祈舟轻轻握了握拳，继续沿着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土路前行。
路旁的树木枝桠虬结，投下大片浓重的阴影，将午后的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寂静笼罩着四周，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风吹过林梢的呜咽。
“不是说在前面等我吗？”
不知走了多远，祈舟也没见到伊尔迷，在心里吐槽着这位邀请了客人又放着客人不管的恶劣主人。
好在脚下的路没有分岔，不然自己一定会在他家里迷路的吧！
骤然间，路中央出现了一个突兀的身影。
那个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弱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闯入了这片寂静的世界。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的女孩，棕红色头发，身材娇小，穿着一丝不苟的深色管家制服，更衬得她脸蛋稚嫩。
她的手中紧握的那根比她身高还长出不少的手杖，手杖的一端镶嵌着一枚拳头大的水晶球，而另一端则尖锐且锋利，闪着冷兵器的寒光。
她静静地站在那，此刻，琉璃般的眸子里所蕴藏的、与她年龄绝不相称的警惕目光，毫无掩饰地落在祈舟的脸上。
祈舟驻步，和她对视。
这个小女孩的眼神让他想到很久以前在流星街遇到过的小孩——流星街的小孩从来不是小孩，相比较大人，流星街的小孩更像是野兽。
凶狠，狡猾，与隐忍。
他们像一群幼狼，懂得亮出自己的獠牙，但更可怕的是，他们早已学会如何悄无声息地接近猎物，如何将有限的力量用在最准确的地方，干脆利落地咬断猎物的咽喉。
“遇到老乡了……啧，突然有点想阿雾。”
祈舟在心里嘀咕，他没有任何动作，而是安静等待小女孩的反应。
“请停下。”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却像山间的碎冰，带着凛冽的寒意，“前方是揍敌客家族私人领地，未经许可，不得入内！”
祈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摊了摊手，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可能无害：
“你好，我是祈舟。是伊尔迷·揍敌客先生邀请来的客人。”
特意强调了“邀请”二字落在小女孩的耳中，并没能让她有什么反应。
她那双锐利的眼睛在祈舟身上迅速扫过，像是在评估他的风险等级。
伊尔迷少爷行事向来如幽灵般独来独往，带活人回来已是极其罕见的状况。就算少爷真的邀请了客人，那么招待客人也是管家大人们的职责。
而她的职责，就是过滤掉一切“不确定”，守卫这条通道的绝对安全，不经许可，任何人都不可越过。
——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铁律，也是她能够留在揍敌客家的……也是她能够留在揍敌客家的唯一凭证。
祈舟挠了挠头。
“啊，但是你们少爷说我跟不上的话就要把我杀了诶。”
他笑了笑，凝视着小女孩的眼睛，眼睛里带着对小女孩的温和的笑意，但笑意下，同样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如果我说，我一定要过去呢？”
在祈舟的脚尖落下的瞬间，小女孩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指关节因用力握着手杖而微微发白。所有的犹豫和思考都已排除。
此刻的她，只是揍敌客家防线上一个会呼吸、会战斗的零件。
“很抱歉，”她的语气保持着程式化的礼貌，但那份疏离感比山风更冷：“我并未接到相关通知。”
她握着手杖的手指收紧了几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引而不发的状态，仿佛下一秒就会暴起。
“我是不想跟你动手的……”祈舟摊手：“……要么你去找能做主的人询问一下？你们家伊尔迷少爷应该刚回来不久。”
小女孩：“抱歉，我得到的命令只有‘守在此处’。’”
她得到的指令清晰而绝对：拦截一切未经确认的闯入者。口头上的声称，毫无意义。也因此，她的态度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祈舟叹气。
跟流星街的小孩说什么都没用，每个流星街来的小孩都死犟，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改变。
嗐，要不回去算了，他还能省点事，就算后面被伊尔迷追杀，那也是他家佣人的问题。
开玩笑的，伊尔迷才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
祈舟看着女孩那双写满“不容置疑”的眼睛，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渐渐变得专注。
“好吧，”他的声音依旧平和，但周身的气息却悄然发生了变化，“那我们就用‘流星街’的方式来讨论一下关于我能不能进去的问题吧。”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他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小女孩的瞳孔一缩。
流星街！——这少年……居然也是从流星街走出来的吗？为什么——
思绪回转之中，丝毫没能拖慢女孩的行动。
思绪如电光石火，却丝毫没能拖慢她的身体反应。她的动作同样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娇小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全然不符的力量与速度。
她手中的那根手杖化作手臂的延伸，如同一条被惊扰的毒蛇，带着尖锐的破风声，直刺祈舟的面门！
这一击，简洁、狠辣，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目的只有一个——以最快速度制服或击杀目标。
祈舟的瞳孔微微收缩，侧身、拧腰，动作流畅地避开这凌厉的一击。杖风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他没有立刻反击，甚至依然维持在“绝”的状态。他凭借更胜一筹的速度和动态视觉，在这片骤然绽开的棍影中穿梭、闪避。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卡娜莉亚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她的步伐、她的发力方式、她眼神落点的变化。
几个回合的交错只在瞬息之间。
在小女孩一记势大力沉、如同“力劈华山”般的下砸落空，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那个电光石火的间隙，祈舟微微一笑。
他只是精准地、轻描淡写地，向前迈出一步。
——库老师教的，闪躲时并不需要如何迅烈的腾挪，抓住最精妙的一瞬间，用最少的消耗，来换取最大的胜机。
只是这一步，只在一个呼吸间。
咫尺之距已被突破，攻守已然易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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