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半个月，谢泷西适应得很好，学校的环境并没有想象中的单纯，但也没有那么复杂。
他们这届学生年龄跨度非常大，身份也各有不同。
有应届生，也有下乡多年，早就结婚生子的大龄学生，还有参加工作多年的工人，教师……
不过大家的目的都十分一致，学习，拼尽一切努力学习。
大家像块海绵一样，把自己压榨到了极致，拼命地吸收知识，每个人都以饱满的精神，面对身边的每一个人。
学校禁止谈恋爱，男女同学之间泾渭分明。
本来京大和航天距离不远，陈述和裴照临，主要是裴照临，还想着没事来和谢泷西一起吃吃食堂的。
但来过一趟，发现可能会给谢泷西添麻烦后，就没再过来，只约在周末再见面。
方小苗倒是不会给谢泷西带来不便，但她的学校离他们比较远，来回两个小时，实在没那么多时间折腾，只能周末再来找谢泷西。
工作没压力，不代表学习没有。
不跟裴照临几个见面的日子，谢泷西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学习上。
剩下一部分，分给了沪市那边。
梁靖坤竟然选择了复读？！
谢泷西简直无法理解梁靖坤的脑回路，他以为高考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事吗？
年前的高考，因为种种原因，考得其实并不难，都是课本上的基础知识，只不过报考学生太多，录取率比较低而已。
今年再考，可就不是去年的难度了。
梁靖坤的学校在沪市可不差，也是排得上名的好学校，他就这么放弃了。
梁书记和梁母也能同意？
谢泷西不理解，梁家其他人也不理解。
“你当初闹着一定要下乡，还能说是响应国家号召，现在你怎么解释？”梁书记一直以为小儿子已经去学校报到，开始了他新的人生。
正好今天有场会议就在学校附近，他到学校来看看梁靖坤，结果却从老师嘴里得知梁靖坤根本没来报到的消息。
好不容易找到人，才知道梁靖坤租了个房子，躲在外面复习。
“我想考京市的大学。”梁靖坤头一直没抬起来过。
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很任性，但他冲动做出决定再后悔时，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他后悔也只是后悔没有办法跟家里交待，并不是后悔没有去上学。
梁书记很少动怒，但这次他真的是火大了。
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桌子都震了三震，“梁靖坤，你不是三岁的孩子了，你想念京市的大学，填报志愿的时候为什么不填？”
梁靖坤紧闭着嘴，他没法解释，自己是靠猜谢泷西的志愿，才填的自己的志愿。
如果陈述能早一点告诉他就好了。
“爸，对不起，我保证我一定好好复习，不会让您再为我失望！”梁靖坤目标直指京大。
但他这会也不敢说出来。
他怕梁书记联想到谢泷西的身上，怪罪谢泷西。
“不让我失望？你已经很让我失望了，靖坤哪，你这是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任啊！”梁书记只觉得深深的疲惫。
梁靖坤心情沉重，“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会承担一切后果。”
后果，梁靖坤还是太天真了。
梁书记揉着额头，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拿到梁靖坤的通知书的时候，他也是意外的，以为梁靖坤会和陈述一起填京市的学校。
结果一帮子人，就他填了沪市。
梁书记工作上大公无私，但对梁靖坤而言，他只是个普通的父亲，他也希望梁靖坤无论什么时候，身边都有朋友在，共进退，互相扶持。
多难得啊，这一届，他们厂里考上的这一批，最拔尖的就是谢泷西，陈述，裴照临和方小苗，他们几个。
这些都是梁靖坤的朋友，尤其陈述，是他的发小。
梁靖坤自己也不错，考上了很不错的大学。
虽然选了沪市的学校，已经是远离他们了，但真朋友不会因为距离生疏得太远，以后毕业分配，还有再成为同事的机会。
就算分配到不同的单位，那也影响不大，依然有共同的语言。
但这晚上一年，差距一下就拉开了。
一步晚，步步晚。
难道以后几个人坐在一起，要聊梁靖坤愤而退学的蠢事？
最重要的是，梁靖坤凭什么就觉得，自己复读一回，就能考上理想的学校？
梁书记军旅出身，是个粗人，但不是个蠢人，甚至能走到今天，远比普通人要睿智。
不过再睿智也没用，儿子这后腿拖得太厉害了。
“你自己想想，怎么跟你妈解释吧，你是知道你拿到录取通知书，她有多高兴的。”梁书记语气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还是气，但气也没有用了。
气也改变不了现在的局面，只能盼着梁靖坤再战时，能超常发挥，考个好学校。
“你哥哥姐姐知道这事吗？”梁书记想到什么，又问了一句。
梁靖坤忙摇头，“他们不知道，是我自己的决定。”
这种事，他任何人都没敢商量，甚至他自己都犹豫不决，直到学校报到那天，才下定决心。
梁书记心情微微缓了缓，还好逆子只有一个。
梁书记把人带回了家，梁母刚结束一台时间很长的手术回来，走路都能睡过去，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逆流了。
梁靖乾和梁爽则通通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你可真是疯得厉害，为了个女人，连前程都不要！”梁爽想都没想，直接怼了上去。
她和梁靖乾双双落榜，她不想再考，但梁靖乾一直在逼她复习。
学习使人暴躁，她的情绪本来就到了临界点。
再碰着梁靖坤这事，可不一下就爆了。
梁书记一愣，什么女人，他眉头一拧，看向梁靖坤，看他一副心虚的样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就是不知道是为了谢泷西，还是方小苗了。
但不管是谁，梁靖坤做这个决定，都是蠢之又蠢。
不等梁书记再追问，旁边梁靖乾突然一个健步跨出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梁母，“妈！”
梁母晕了过去，一家人再顾不上梁靖坤，匆匆往医院赶。
谢泷西是晚了半个月，才知道梁靖坤把家里闹得人仰马翻的事的。
就连陈述那边，他宋阿姨也联系了他，问了梁靖坤的事。
“什么情况，他们总不会把梁靖坤没报考京市大学的事，怪在你头上吧？”谢泷西问。
这次见面，陈述明显十分疲惫，不是身体上的累，是精神上的。
陈述摇了摇前，“没人怪我，我妈也只是找我问了下情况。”
家长没人怪，但梁靖坤是怪他的。
陈述苦笑一声，不想说这些糟心的事。
梁靖坤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填志愿那会都高考冲刺了，谁有时间写信沟通志愿的事。
打电话就更不可能了，来来回回的时间，多看几个题不好吗？
他考航天，只是他想考。
当时填志愿的时候，梁靖坤在他身边的，也看了他的志愿，最后梁靖坤自己填的时候，是他自己填的沪市的学校。
跟他有什么关系？
裴照临抬手拍了拍陈述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世上最伤人心的，只有亲情、友情和爱情，其余只会愤怒、生气，不会伤心。
友情的杀伤力，不比亲情和爱情差。
“不提了，你们发现没，最近前门大街那块，挺多摆小摊的，下午咱们过去看看，补充点生活用品吧，听说比供销社实惠。”陈述主动转移话题。
提到摆摊，谢泷西和裴照临对视一眼。
回城的知青越来越多，工作却得不到安排，那么多闲散青年在家，除了部分准备再次参加高考的，其余人都在想方设法谋生路。
有去火车站骑三轮车拉货的，也有去游客多的地方摆小摊赚点生活费的。
方小苗眼睛亮晶晶的，“去吧，我听去过的同学说，有个面摊特别好吃，是几个知青在滇省学的手艺，回来一起支的摊子。”
四人骑上各自的自行车，一起往前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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