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焱听出来了，这是不想给自己赊销，何东阳一定把这次的工程谈判进度都告诉了这二位。
高焱手里的钱对方应该也清楚，话里话外明示暗示都是想要现金结账，厂里情况特殊，这二位应该是想拿钱堵窟窿。
索性高焱也就不遮遮掩掩了：“二位先不急着拒绝，且看我手里这份存折。”
他大大方方将那张农行的存折取出来，摊开递给胡联升，说道：
“工程款已经入账，基于彼此信任的基础上我把老底交代了，就是希望二位能给一个赊销的机会，小本买卖启动期不容易，请二位大佬高抬贵手。”
高焱来这一下忽然就给二人整不会了，还以为这小子要在赊销这桩事上跟他们拉锯很长一段时间，万万没想到哇！
高焱上来就摊牌！
“来、来来，先喝茶缓口气。”何东阳一看局面不太对，连忙给三人奉茶：
“老豆、胡大爹，焱哥说的对，确实是需要流动资金在手里，不然光屁股裸奔多危险？再说了，厂里欠了那么多账，多我们一份不多、少我们一份不少，虱子多了不怕咬……”
“你住嘴！”何振华瞪了一眼儿子，心里有点窝火，这小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何东阳这次也支棱起来了，啧了一声皱眉嚷嚷：“老豆，你吼我做咩？”
“我跟焱哥一起搞定了这笔大单，没有功劳我有苦劳呀，焱哥出脑子我出体力多好的配置？您这次可不能再瞧不起您的仔！”
何振华嘴唇翕动了一下没再说啥，儿子这次确实出息了一回，当老子的其实挺喜闻乐见，虽然他不清楚何东阳这份苦劳究竟出在哪里。
但听何东阳继续叭叭叭：
“从小到大您对我确实跟那黑脸包公一样铁面无私，但我那不是以前不成器嘛！”
“这一次，我跟着焱哥不见兔子不撒鹰，正儿八百搞定了工程项目的百万大单，您老实说有没有替我很骄傲？”
“哎，没反对，那就是对我改邪归正非常开心喽~”
“老豆，不是我说您，别人都在厂子里往死了吸血，您就不能为了亲儿子稍稍网开一面嘛？”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何东阳以何氏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
“这次如果我再搞个烂摊子要老豆收拾，就叫我家祖坟百年之内不冒青烟、只管冒黑烟！”
“你个逆子！！！”
何振华蹭一下跳了起来，冲着狗儿砸的后脖颈就是狠狠一巴掌：
“你做孽凭什么带上列祖列宗？！”
……
五分钟后，何振华终于打儿子打够了。
何东阳抱头蹲在了角落，何振华整了整衣服重新坐回沙发上。
胡联升对此见惯不怪安静喝茶，没想到何振华看到的高焱竟也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岁月静好优雅品茶的姿态。
何振华心想，一般外人看到老子揍儿子多多少少会有些不自在，或者是起身拉架，这个高焱倒是沉得住气，呵，果真不是一般人。
高焱何止是沉得住气？简直就跟那家里的老大冷眼旁观弟弟被老爹暴揍一般，爱谁谁~o(*￣︶￣*)o~
三人重新回到谈判桌上，高焱居然还能四平八稳的话接上回：
“二位大佬，我都忘记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了，咱厂的300x400彩釉砖多少钱一片？”
他就是明知故问！
胡联升与何振华双双被惊到了，这小子还真是干大事的料呀，都这种情况了怎么就没给他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咧！
胡联升干巴巴一笑，问：“你要哪个编码的货？”
高焱随即说出了主砖编码：“哦，就是图案是几何形的那两款，SSG-cY、SSG-cY，这两款需要的量比较大，其他上墙的瓷片与小地砖主要是卫生间使用，量比较小带着买就行。”
瓷砖厂的产品编码跟其他厂的也大差不差，基本规则都是品牌厂家首字母缩写加产品类型加产品规格加产品序列号。
SSG代表石狮镇国营陶瓷厂，cY代表彩釉砖，34代表规格是300x400的产品，114则是产品的序列号。
产品的编号就相当于人的身份证，一款产品只此一个编号，厂家与客户平时的发货交流也是认编号更为方便准确。
每一款产品的包装箱上都会印刷产品信息，并且，有些瓷砖厂家还会在产品的背面或侧面喷编码防伪。
都到了这种时候高焱还敢强行推进谈判，说实话，何振华心里对他是刮目相待的：
【这小子是真有种呀，要是我养的儿子能有这份胆识与气魄，老子就算担上一个‘倒买倒卖’‘公器私用’‘滥用职权’的罪名也值了！】
胡联升毕竟性格与老伙计不一样，坚守底线是他的固有行为模式：
“小高呀，我们厂子如今是个啥情况你也瞧见了，也不跟你弯弯绕绕了，你要的砖库存量确实充足，实话实说啊出厂价六块钱一片。”
何东阳蹲在墙角为胡大爹作证：“对，是六块钱一片，焱哥跟老佘谈下来的价格是六块八一片，这么算的话咱俩一片砖净赚八毛钱，那可是三车货上百吨呢！”
精神小伙儿蹲在墙角乐得直发癫，因为当初跟高焱说好了，赚了钱咱们兄弟俩五五分账。
一般情况下，这么大量的工程项目每一片砖能赚两到五毛钱都是好利润了，这次竟是八毛钱呢。
万万没想到，高焱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八折拿货，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你小子别太得寸进尺！”何振华几乎是脾气快过思考，啪，一巴掌落在茶几上，怒道：
“八折、八折可就是四块八一片，那你每片砖的利润就变成了两块钱，你小子倒是奸商思维会算账，知不知道我们厂是赔钱出货？”
何东阳跳起来一个箭步上前：“老豆！你想啥呢？厂里亏不亏不差这一点芝麻谷子的小钱，您儿子能赚更多才是重点。”
胡联升也看不下去了：“阳仔你住嘴，别说这种为难你爹与我的话。”
这俩老前辈兢兢业业一辈子，公家的事情上确实丁是丁卯是卯，比较死脑筋。
再者，他俩诚心诚意告诉了高焱出厂价，也没想过高焱会还价，结果，高焱要八折拿货，着实有点打他们的老脸。
最关键是，这小子还要跟他们赊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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