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的压力明显变小了，让人们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也正是因此，他们注意到了那道在炮台防线中穿梭的身影。
有机械师看着这一幕，脸上的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因为，那组装炮台的速度，真的太快了。
明明只有一双手，但他的手却化作了残影。
随着流程的熟悉，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过程中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这一点，张烨背上的闫少强看得最为真切。
这个少年，一开始甚至还不知道炮台模块怎么更换，而现在，他甚至可以在十秒内组装好一架炮台。
他的手指就好像一个个单独的结构，食指和大拇指在嵌入模块插槽时，无名指和小拇指还能配合着拧紧咬合结构，脚丫一勾，炮管就落在了他的手上，模块零件抛起，他能在落下的空隙，将其他零件组装好，然后接住落下的零件，正好完成最后的组装。
行云流水，宛若魔术一般，十秒左右，一座崭新的炮台已然立起。
此刻，张烨已经不需要他再讲解如何组装炮台了。
看着依旧背着自己的少年，闫少强道：“把我放在围墙下，你负担会小很多。”
“好。”张烨点点头，立刻将他放到城墙下，靠着城墙，而他则继续回去组装更多炮台。
没了闫少强这个负担，张烨的速度果然更快.
“八秒……好小子，他甚至能更快！“闫少强看得笑了起来。
随后他瞥了一眼左胸口袋，然后用仅剩的手，从中掏出了一包烟和打火机。
点燃，抽了一口，他脸上露出了快意之色。
肾上腺素的效果已经过去了，虽然左臂已经止血，但在此之前，他已经失血过多了。
最关键的是，除了左臂是义体，他体内还有一些生活类辅助义体，此刻已经烧毁了。
没了义体的支持，他的身体机能逐渐下滑，加上重伤，此刻，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烟抽一半，他将其叼在口中，不顾烟熏眼睛，他从腰侧拿出了那染血的对讲机。
开启，加入频道。
这是异变突发以来，他第一次加入频道。
吸一口烟，他的声音出现在了频道之中，却不是呼叫医疗兵，而是……
【把所有d级炮塔模块包和弹药箱丢出北面城墙。】
【把所有d级炮塔模块包……】
他不断地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小。
忽然，北城门打开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冲了出来。
她身上挂满了炮塔模块包，手里提着好几个弹药箱。
她来到炮塔防线后方空地上，将东西一放，立刻又跑了回去。
然后开始有更多人带着模块包和弹药箱跑出来，然后堆在炮塔防线后的空地上。
炮塔模块包和弹药箱越来越多，几乎堆成了一座两米高的小山。
闫少强的视线已经模糊了，他看不清。
但那两米高的小山却化作了一道剪影，模糊着和远处的炮塔防线融合到了一起。
有火光在不断闪烁，出现在那模糊的长长剪影上，就好似……夕阳下的长城，升起了好多好多的孔明灯。
而那道在炮塔防线上不断奔跑的身影，在他模糊的视野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烟已经烧到了他的唇，但他没有理会，反倒笑了起来。
他好像看到了未来……
“长城啊……”
“那是我家……”
至此，频道中再没有了他的声音。
可那北面城墙的炮火声，却越来越密集。
北面频道中，迎来了短暂的寂静，而后指挥官的声音响起。
【北面第一到第六小队继续驻守，其他小队转移至南面城。】
【第六小队出城架盾，跟他行动。】
【第四狙击小队，别让任何机械兽靠近他！】
【是！】
战火还在持续。
南面的军人看着下方不断被击毁的炮台，咬牙道：“还有没有d级炮台包了？！”
“只剩十二个了！”
“怎么这么点？！”
在众人疑惑之际，突然有械师加入频道，而且一来便是数百个！
“增援到了吗？”有人惊喜道。
“我们是北城墙防卫队的。”
“啊？”
“那边不守了？！”
“不是，那边出了一个神人，八秒一个炮台！炮台包都调去那边了！”
“卧槽牛逼，我他妈最快都得一分钟啊！”
所有人都明白，八秒一个炮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要材料够，北城墙的前方空地上将出现一座前所未有的密集炮台阵线！
而做到这一切的那个少年，还不知道频道中的激动，他还在不断地组装炮台。
他的眼中，出现了各种数据。
要怎么拿取模块包中的材料，才能保证精准度和速度。
要用怎样的顺序，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材料组装起来。
甚至细化到，手指用多少力量一勾，可以正好让侧板打开与合上，螺丝拧到什么程度，可以在保证牢固的同时，省略之后拧动的圈数，节省零点几秒的时间……
他就像是一台精密到令人发指的机器，大脑中的所有数据糅合在一起，然后用那近乎完美的身体掌控，将这些数据实际运用于炮台的组装上。
不仅如此，他还在思考。
炮台要如何摆放，才不会被阻挡射界。
炮台要如何排列，才能让同一面的火力达到最大化，且没有死角。
还有可以提前将弹药箱摆放在炮台旁边，每台一个，这样可以在来回修理炮台的同时顺便填装弹药，减少装弹所需的时间。
每一个炮台消耗弹药的速度，需要填装弹药的时间，途中遇到炮台被击毁后可以回收的模块和弹药……
他的大脑一刻不停地运转着。
以至于他的注意力太过集中，都听不到周围的炮火声和呼喊声。
一座又一座的炮台拔地而起，一排又一排的炮台阵线出现在空地上。
他不断来回地跑动着，甚至地面上都留下了他因为奔跑和急停脚刹的痕迹与血迹。
他没有听到个人终端中端木岚的通讯请求，也没有听到另一侧城墙那边突然传来的巨大动静，更没有听到城中的人们发出的一阵阵欢呼。
他还在组装炮台，整个人已经进入一种绝对专注的状态，甚至连落在他身旁的炮火，以及为他抵挡炮火，扛着护盾发生器的械师小队，他都无视了。
只是组装炮台，仅此而已。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了有人在喊他。
“烨子……烨子……”
声音越来越清晰。
那熟悉的声音，让他的思绪渐渐回归。
他渐渐停下了。
此时他的双脚已经血肉模糊，腿上仅剩的医疗设备也已经在奔跑过程中磨损脱落。
他终于注意到，天已经快黑了，远处已经看不到械化浪潮的影子。
他看到有光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打在了身前，拉得很长。
他喘息着，慢慢转过身去。
他看到城墙上，有许多身影在注视着他。
而他呼喊他的那道白色身影则在朝他跑来。
“可以停了，烨子，已经赢了！”白晓抓着张烨的肩膀道：“可以停了！”
“赢了？”张烨呢喃道。
“赢了！”白晓大声道。
闻言，张烨忽然有些无措，手中染血的模块包掉在地上，指了指已经停火的炮台阵列，问道：“不，不用修炮台了吗？”
城墙上，那些人们也开口喊道：“不用了，我们赢了！”
“可以停下了！！”
声音越来越大，仿佛生怕他听不清楚一般。
他转过头去，看着远方堆积成山的机械兽尸体，再回头看看城墙上注视着他的人们。
他终于清醒过来——械化浪潮，结束了。
只是他有些不懂，为什么小白在哭？
为什么城墙上的人们双眼通红？
不是赢了吗？
他的身体渐渐放松……好像没有力气了？
他缓缓跪了下去，但在双膝落地前，却被一双双手托住。
他低着头，这才发现，他的双脚已经血肉模糊。
双手也同样如此，甚至可以看到指尖露出的森森白骨。
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模块包上，都是血手印。
那些手印，属于他。
头脑渐渐昏沉，他抬起头，视线有些模糊，不过那道白色的身影却在他视野的正中央，十分明显。
身体与精神上的疲惫，让他想要好好睡一觉。
朦胧的意识，让他想要回到那个让他感到温暖的怀抱。
于是他朝她张开双臂。
下一刻，他如愿地得到了那个怀抱的回应，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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