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这场雨，从昨天，下到了今天，倒也不是一直狂风暴雨。
陆陆续续地，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有一种不把天榨干不停止的感觉。
队长戴上了一顶草帽，披上了蓑衣，旁边跟着一个沈昊。
“您老愿意去就去呗，让我跟着做什么。”沈昊嘟囔道：“我媳妇怀孕了，我还想在家照顾她呢。”
“别瞎咧咧，就你，还照顾她？你连回房睡都做不到。”队长无情嘲笑。
“为老不尊，为老不尊啊！”
“行了行了，不知道咋地，我总感觉怪怪的，咱们去问问吧。”
说起来也怪，两人一路朝着老橛子所在的村落走，这路刚走到一半，天就放晴了。
这落雨天的山路难走得很，哪怕是有经验的人，也难免摔上那么一次两次的，这年头，外出有些时候真的挺看命的，一个运气不好，栽倒摔到哪儿了，麻烦就来了。也就是跟着老会计练功练得还成，他整个人的平衡性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走了约莫一个来小时，就算是到了地儿了。
这会儿，刚下完雨，家家户户正往外赶呢。
他们打算去田里看看，看看庄稼怎么样了，说到底，这年头，吃饭，靠的还是地里的那点收成，地要是出事了，麻烦事就大了。
“哟，建村，你来这儿做什么？”有熟人打了个招呼。
“听说老橛子出事了，过来看看，你知道咋回事不？”队长回问了一句。
“不知道，听说是这里出了点问题。”那人神秘兮兮地说道，指了指脑袋：“也不知道受了啥刺激，你们是不知道，前些日子，他回村，我们还以为是敌特呢，把村里人吓了一跳。还好队长又看了一眼，一开始啊，我们都不敢认那是老橛子。”
“这么严重。”队长愣了一下。
“那可不，那张脸，上面都鞭痕。老吓人了，也就是个老男人，这要是个姑娘，这辈子算是毁了。”
村里人对于男人的容貌倒是不怎么在意，丑就丑吧，有鞭痕就有鞭痕吧，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干活，能养家，那就没问题。
“行了，你要看就去看，不过我估摸着吧，他应该不会再出去了，他见人就缩一团，直发抖哩。”
队长的表情还是很迷茫不解，转头望向沈昊：“你说说，这杀人不过头点地，至于这么折磨人嘛。”
“谁知道呢。”沈昊耸了耸肩。
心里想着，我倒是知道，但我不能说啊。
到了老橛子的屋子前，还是那么地破败，沈昊被这奇特的小屋子给震惊了一下，随后瞬间就明白了，好家伙，这货是真精啊。
其实要沈昊说，老橛子的地位是很尴尬的。
大家都知道他在投机倒把，但是因为村子需要，所以大家都保持了沉默，而且，都是一个村子的，这说出去了，不讲道义，在村子里是不好混下去的。但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老橛子不能挣太多，大家可以允许你能挣得比我多一点，毕竟你老橛子干的是要命的买卖，但不允许你挣得太多。
私底下，有不少人在说老橛子拼死拼活的，就挣那么点，有点傻之类的话。
这就说明，这货伪装得很成功。
就像是沈昊所说的，这年头，物资的定价，实际上是没个数的，后世的米面粮油价格很稳定，可在这个时代，可说不准，就像是古代，有时候几文钱一斤米会忽然间变成几百文钱一斤米一样。老橛子挣了多少，没有人知道。可他依旧住着这破屋。
曲中取直，倒也不失是一个聪明人。
两个人敲了敲门。
“进！”门内传来了一个有些憔悴的声音。
沈昊随着队长走了进去。
吴青正在屋子里忙这忙那呢，他今天特地请了假，来照顾自家的老父亲。
“吴青，你爹咋样了？”
“好多了，受了点皮外伤，精神也受了些刺激。”说到这儿，吴青变得愤愤不平了起来：“他们也不知道咋地了，抢钱就抢钱，咋还打人，都是华国人，为啥要下这种狠手哇！”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看看我爹，我得回去弄点饭，我爹这里没厨房……”
“成，去吧，我帮你看着。”队长摆了摆手。
“那麻烦叔了。”
“去吧去吧，甭客气了，都乡里乡亲的。”
吴青刚走了没一会儿。
里面就传来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老橛子叼着一根烟就走了出来，脸上被包了厚厚的一层，只露出了嘴巴、鼻子和眼睛能够透出来。
“你们来了。”
“你不是疯了吗？”队长翻了个白眼：“这回，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姥姥！”老橛子听到队长这么说，眼睛就红了：“老子这次算是倒了血霉了！”
听到老橛子中气十足的骂娘声，队长这才松了口气。
“说说吧，你到底怎么了，遇着啥事了。”
“他娘的，他们不讲规矩！”老橛子气得拖动了伤口，血透了出来，还怪吓人的。
“行了行了，别太激动，一会儿血流干了。”
老橛子坐下，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什么表情：“自古以来，做事都是讲个规矩，现在城里变了天了……”
老橛子说的变天，沈昊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队长不知道啊，越听，表情越发的凝重。
听了老半天，队长久久无言，过了一会儿才冒出来一句：“没人管吗？”
老橛子也沉默了，叹了口气：“没，反正最近几个月，我是不打算进城了，那群人，跟疯了似的。一点儿规矩不讲，一点儿规矩不讲，一点儿规矩不讲啊！”
规矩，是构成这个社会的基石之一。
什么叫做规矩？
你可以把这玩意称之为律法，也可以把这玩意称之为潜规则。
例如，去鸽子市买东西，要上交一毛钱的入门费，在鸽子市里没人抢你，这就是规矩。如果撑起这个市场的人不守这个规矩，那么你这个市场久而久之就没人来了。这是竭泽而渔的做法。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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