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九原城。
阴恻恻的天气持续了数日，九原城门往来行人无不裹紧身上棉袄。
呼啸的北风打在脸上，像是冰冷的刀刃划过肌肤，寒意直逼心底。
一个北地冬日最常见不过的清晨，一群衣衫破烂的将士行走在通往九原城的官道上，步履蹒跚。
走在队伍最前之人，正是卫昭。
九原城近在眼前，卫昭站在路边，回望身后队伍。
一队人马，唯有他脸上还有些许精神。
当然，不算肩膀上的小娥。
这一路风尘仆仆，对它没有任何影响。
队伍中其余人一眼望过去，脸上疲态尽显。
谢月华四女，亦是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卫昭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前方灰蒙蒙像是罩着一层薄纱的城池。
九原城是并州州城，并州巡抚官邸便在此地。
总算是到了……
九原城头，守城将士远远看到一队身着轻甲兵士，第一时间报给城门守将。
卫昭走到城门外时，大约一个营的将士在城门口严阵以待。
居中一人胯下一匹枣红色战马，颇为神骏。
马背上的将领神色凝重，其人看着年纪不大，脸上的神情却有着和年龄不符的沉稳。
待到卫昭接近，他大声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卫昭看着十步开外出声之人，平静道：“我乃并州巡抚卫昭。”
听到卫昭报出名号，年轻的将领既不惊讶，也不欣喜，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既是巡抚大人，可有印信？”
“自然是有的。”
卫昭一挥手，封祈带着巡抚印信上前。
将领检查过后，当即下马，快步来到卫昭面前。
“九原城守备营参将林戒，见过巡抚卫大人！”
卫昭道：“原来是林参将，请起。”
“谢大人。”
卫昭打量着林戒。
这个名字几天前就已经听说了，今日是第一次见面。
林戒乃是将门之后，土生土长的并州人，生的高大魁梧，年龄虽然不大，整个人看上去却是犹如北地大山一般坚实稳重。
卫昭不说话，林戒便道：“卫大人，您现在可以入城了。”
“不急，我且问你，为何会拦在城外？”
林戒一抱拳，“守城将士来报，说是有不明身份之人出现在城外。守卫城门乃是守备营职责所在，末将这才带人挡在此地。”
“本抚的书信五日前便已送至九原城，你难道不知本抚即将赴任？”
林戒一愣，卫大人的传说他听过太多。
这位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巡抚大人，应当不是一位信口开河、无端生事之人，或许也不会故意刁难自己。
卫大人既已派人送信入城，为何自己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转念一想，林戒眼皮突突跳了两下。
自是有人不想他知晓此事，让自己给新任巡抚大人留下一个坏印象。
林戒这一愣神的功夫，卫昭心下了然。
“看来林参将并未收到消息，不知者不怪，还请林参将带本抚入城。”
“卫大人请随我来。”
林戒收拢守备营将士，带着卫昭一行人进了九原城。
城外这一幕，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注视着。
九原城远看灰蒙蒙的，入城后感官仍旧没有太大的变化。
见惯了临安府和雍京的繁华，九原城甚至比不上云州一些富庶的州府。
城中风景，卫昭只是匆匆一瞥，他的心思并不在此。
林戒将卫昭送至官宅，告辞离去。
卫昭将手下部分将士交给了他。
离开临安府时跟着的六百人，平安到达九原城，一个都没有少。
把这些人安排给林戒的守备营，卫昭还算放心。
毕竟进入九原城前，他已经研究过了九原城各方势力。
蓟州与虞州两大卫所，借着追杀北蛮人的名义，悍然对泾水大营出手，等于和镇北军撕破了脸。
同样，蓟州李氏掌控的并州官场，对卫昭也是采取冷处理态度，打算架空他这位巡抚大人。
今日入城，无人迎接已足以说明问题。
入城第一日，卫昭没有任何命令，只叫大家好好休息。
他深知这会儿众人最需要什么。
足足休息了十二个时辰，次日一大清早，卫昭才将葛小桓几人召至屋内。
九原城只是中转站，并非落脚点。
即便他现在是并州巡抚。
这一点，早在进入九原城之前，卫昭便告诉过大家。
“大人，我们何时出发去镇北军中？”
问话的是封祈。
“用不了太久，等将士们休整的差不多，我们就该出发了。”
“九原城的官员，真的不用理会吗？”
“暂时不用管他们，现在最大的麻烦出在镇北军中，必须见到大将军了解清楚他的意图，才好做判断。”
葛小桓点了点头，跟着道：“蓟州卫和虞州卫屠杀泾水大营与北蛮人一事，按理说已经传入镇北军与北蛮部落。他们存心挑起北蛮诸部对大雍的仇恨，北蛮人的动作怕是已经开始了。”
卫昭道：“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月余之前，卫昭判断出蓟州卫和虞州卫的真实目标不久后，叶红鸾回到军中。
她带回来的消息，正如卫昭猜测那般。
两大卫所两万兵马，出现在乌林府泾水大营。
对方打着搜寻北蛮人的旗号，不顾泾水大营守将阻挠，强行进入营中。
入营的名义，便是搜寻劫掠卫昭车队的北蛮人。
泾水大营守将程通放下面子，任由其搜查大营。
原本不存在北蛮人的军营，愣是给他们找出了十几个北蛮人。
这些人也亲口承认，他们参与劫掠卫昭车队。
至此，程通再也说不出话来。
对方有备而来，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蓟州卫指挥使李文择意图拿下程通，激起了泾水大营反抗。
双方大战一场。
也正是泾水大营的激烈反抗，延缓了蓟州卫和虞州卫北上速度，让卫昭先一步离开乌林府，进入九原城。
九原城距离镇北军不算远，镇北军有骑兵存在。
蓟州卫与虞州卫目标达成，便也没有追的太远。
现如今，两大卫所人马大概在返回各自卫所的路上。
他们给镇北军带来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并州官场，卫昭没有什么兴趣处理。
保住镇北军，才是首要任务。
五姓七族说到底，真正惧怕的力量，唯有镇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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