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石散的五石，其中两样是石钟乳和石硫磺。
石钟乳的主要成分就是碳酸钙，汤泉行宫下到处都是。
刚才孙慈安给的药丸，里面有石硫磺。
她口中的回春丹，功效与五石散功相似。
但其毒性，似乎要比自己所知的五石散更大。
如果山顶水潭边，真是那位丹大人炼制回春丹所留。
其残留物丢进水潭，污染水源，致使夏婵与山下村民中毒。
光靠五石散中的主要材料做不到，一定还掺了其他东西。
回春丹的毒性，比五石散更大。
五石散发病周期较长，需要按年计算。
回春丹呢？
这位丹大人，又是何方神圣？
“孙姑娘，那位丹大人是什么人？你见过吗？”
“此处姐妹们吃穿用度，皆由赵总管打理。我只听过回春丹出自丹大人之手，两年间并没有见过他。”
说到两年，卫昭想起来，孙慈安是乾佑二十八年失踪。
夏婵乾佑二十七年夏天中毒，比她早一年。
赵幼朗和董贵做生意，让揽雀舫训练歌姬，也是乾佑二十七年才开始的事情。
回春丹诞生的时间，或许并不久。
孙慈安没有见过丹大人，比她早来的姑娘，或许见过。
“孙姑娘，你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人了吧。”
“两年前我刚来时，这里只有四十几个姐妹，现如今有八十几位了。”
“比你早来的姑娘，有没有见过丹大人？”
“只听她们提过丹大人的名号，未曾听闻有姐妹见过他的真容。”
这位丹大人很神秘，姑娘们没有见过。
卫昭换了个问题。
“姑娘们都与你一样出自普通人家，是被掳来的么？”
孙慈安摇了摇头。
“嗯？”
“这里的姐姐们，大多知书达理，通晓琴棋书画，她们中人，多数出自官员与富商之家。像我这样普通人家出身，是极少的。”
卫昭示意孙慈安继续说下去。
“我认识的几个姐姐，几乎都是因家中有人犯事，连带下狱，被判斩刑或者流放，被人从狱中带到了这里。”
卫昭怔住了。
有件事情，蹦出他的记忆。
乾佑二十六年夏初，原本还在云州擎天剑宗修习的卫昭，收到一封家书。
父亲身死，母亲重病。
他在宗门师兄护送下，星夜兼程，赶回雍京。
卫昭的父亲，卫仲德，大理寺狱丞。
四年前，太常寺有位王姓协律郎，上书隐晦指责乾佑帝多年未曾举行祭祀大典，引得乾佑帝震怒，将其贬官。
原本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是那位协律郎拒不认罪，出口辱骂圣上，以致全家下狱。
关押他们一家老小十三口人的地方，就是大理寺的丁字号监牢。
案件最终由大理寺审理结束，王姓协律郎全家被判斩刑。
狱卒们准备带他的女眷出牢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协律郎的妻子和两个女儿，死在狱中。
负责管理大理寺监牢的狱丞卫仲德奉命追查此案，查了没多久，在城外失足落马而死。
此案随后不了了之。
刚才孙慈安说，这里的女人，好多是从狱中弄出来的？
当年父亲那案子里，丢失的女子，是不是也在此处？
这里的女人如果以官员家中女子居多，岂不是另一个小型教坊司？
“公子？公子？”
卫昭回过神来。
“孙姑娘，这里有没有姓王的女子？”
王这个姓很常见，孙慈安也未必认识所有人，他只是刚才想起来，随口一问。
“姓王的姑娘有好几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公子要找的人。”
“她们可能是一对姐妹。”
“姐妹？是有两个姓王的姐姐，还有她们娘亲，都在这里。”
卫昭下意识道：“她们的母亲也在？”
“是的。”
如果说刚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卫昭有九成把握，那三个人，就是当年王姓协律郎的家人。
父亲的死因，是出城落马摔死。
但他一直都不知道，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落马。
卫仲德虽然没有习武，但骑马这种基本技能，还是很娴熟的。
在城外落马？
会不会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孙姑娘，这里的姑娘们，有没有想过离开。”
“当然想过。但是怎么可能呢？出去的路只有一条，还有人看守，我们不可能逃出去。有些姐妹刚进来时，不服管教，被活生生打死。若是有人想逃跑，更是少不了挨鞭子。”
孙慈安面色惨淡。
生活在坑底，确实令人绝望。
一丝一毫逃跑的可能都没有。
就算极其幸运，离开了坑底，又能跑多远？
齐王借着嗑药和女人，不知道笼络了多少人。
他背靠蓟州李家，真要争夺皇位，又何必使这些下作的手段。
难道他意识不到，这事被人发现，会是个什么后果？
在汤泉行宫，他只见过齐王和身边几位贵公子。
那些朝中官员，是什么时候来的？
“孙姑娘，你先前说，会有朝中官员来此，他们一般什么时候来？”
“休沐日。”
卫昭沉默片刻。
“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我离开之后，若是有人问你我来做什么，你就说是齐王派我来，询问最近见过你的客人，说了些什么。”
“嗯，公子，你千万小心。”
他进来时，是报着查清齐王秘密的想法。
现在多了一个目的，救她们出去。
前身父亲因为王姓协律郎的案子身死，找到他的家人，那件案子真相也就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卫仲德是被谁害死，但齐王和他身边的人，脱不了干系。
想要把这里的女人都带出去，难度很大。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现在是白天，到了晚上齐王一行人若是继续来此，极有可能发现有人来过。
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毁灭罪证，卫昭等于间接害死了这群可怜的女人。
他不想害人。
所以，留给他的时间很紧。
要么在天黑前救她们出去，要么阻止齐王等人下来。
显然，第二个选择更容易办到。
既要阻止齐王进入坑底，也要防止他通过什么手段给坑底的人传消息。
第一步，便是解决这些可能收到齐王消息的人。
“孙姑娘，你刚才说的管事，在什么地方？”
“就在地下最大的窑洞之中，也是唯一一个有木门的窑洞。”
“我先走了，孙姑娘保重。”
“哎，公子，还没问你——”
“以后你会知道的。”
卫昭知道孙慈安要问什么，他没有回答，转身出了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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