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仪想，有人说是“断烂朝报”，信不诬也。
翻开朝廷的记录，很多皇帝赏了谁，罚了谁，升了谁的官又贬了谁，就差没把皇帝赏赐的小点心有那些口味记下来。
当然，蔡秀等人的事情，也有写到。
林凤仪看两页就快睡着了，就改成随便翻翻。还有一个问题影响阅读，想到这里，林凤仪又有主意??
林凤仪转头看晴晴，一副很无聊的样子。
林凤仪想，古代人真可怜，像我们现代人才不会无聊，滑手机都来不及，很多影片下载都还没看，追剧又追不上。
林凤仪说：“晴晴，再帮做我一件事。”说着，林凤仪在纸上用快干掉的墨写了甲子，乙丑，丙寅，然后说：“你帮我全部写完。”
晴晴好像很高兴有事可以打发时间，就开始磨墨，这次有一百二十个字要写——应该是一百一十四个字，要磨多一点。
晴晴一边写，林凤仪就一边翻，一边对照晴晴写出来的日子。
朝廷的翻完了，又翻冀州的部份，再翻燕县的部份，有告官的，也有蝗害的，也有小盗小贼，也有要求减赋的，就是没有发现走私的记载。
看到今年夏天一个案子，林凤仪眼睛一亮：荔月癸巳，江三告张添寿等人杀了自己的儿子张同。当时由骁骑校尉卢肇祥行县尉职，认定是大家互殴，本应各方告诫，但一方已死，故对另一方训戒一番后饬回。
看到这种处置，林凤仪想，江嫂那时说燕县没有县令，其实今年夏天的时候，燕县没有县令但是有将军，唯将军治县如此。
说将军领州治县，其实也有军纪的消息，有时候会有小兵欺负民众被告、或是欠商家钱不还的记载，最多的是酒家抢姑娘斗殴，或是跟姑娘无关、光是酒后就会斗殴，这些都有罚饷或鞭打的处分。
今天凌晨才觉得顾凉的军纪好，不知这些斗殴的是谁的部队。
晴晴写完了，林凤仪问：“今天是哪一天？”
那天晚上看王爷写丁亥，往后算三天是什么日子？
林凤仪还在找纸上的丁亥在哪里，晴晴就说：“今日庚寅。”
林凤仪想办法让自己对日期比较有概念，再往下看。
晴晴对门外侍卫做了一个手势。
秋天还有一事，也吸引林凤仪注意。
葭月辛酉，张绍欲改地租七三为八二，农民哗然，张绍告张大牛等聚众闹事，卢肇祥判打张大牛二十鞭了事。
林凤仪苦笑，看来这张大牛打不会怕，真是好汉。
再翻下去，啊哈！是国际新闻。
雍国分阶段全面换发新铠甲；蓟国与雍国边境小摩擦；雍国更替驻外使者，像是驻本朝的就变成那个对林凤仪不满的邬仁美，这家伙级别很高。
最多的消息是蓟国的官军与叛军冲突。
叛军盘据蓟国南部，也就是靠大有这一带，不知为何，兵饷军械源源不绝，这扬风好像说过，等他回来，再请他前情提要一下。
一名仆役进来，放了新的茶壶，对两人行个礼，把旧的拿走。晴晴倒了一杯给林凤仪，冒着热烟。
林凤仪边找边念，要晴晴帮忙记着，总计今年叛军攻官军六次，计梅月一次，蒲月两次，桂月、菊月、阳月各一次。
官军攻叛军三次，计花月、荔月和阳月。
看来打得很凶啊，但是今年都没发现什么走私啊？
如果真的是从燕县这边去的，那最近没走私，叛军打不起来，还是走私的换路线了？
看到这里，真真头昏眼花。
林凤仪拿起茶来喝，才想到还没问话，但也不知问什么，好像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但把人叫来又不能不问，只好还是问一下刺客的事。
应该就是朱昭，而且顾凉也转述过了。
林凤仪想，聊聊天吧，昨天一早和尹嫂阿芊分开，感觉很久没跟女孩子聊天了，又想起亮亮，不知道么两两和阿花有没有再偷吃亮亮的小鱼干。
林凤仪举着茶杯说：“我看你叫侍卫都叫得动？”
晴晴说：“是。不怕御史笑，奴婢来九个月矣，军士们都当奴婢是将军夫人，出入还有人行礼。”
林凤仪说：“哈！那正牌的将军夫人呢？”
晴晴说：“在京城，无须理会。彼要买田宅，将军中秋已送千两过去，彼即满意矣。”
林凤仪想着自己的工资，将军不知道多少，能存千两吗？
说不定有鬼。
林凤仪喝光了茶，把茶杯递给晴晴，晴晴又斟满。
林凤仪想：不知道找你陪侍要多少钱？哈哈，将军花钱，我享受。在警察局里，管你多大的官，是没人帮你倒茶点烟的；要有，你也不敢受，等一下就以官僚习气的罪名法办了。
林凤仪再问：“你陪侍这样多少钱？”
晴晴也很坦率，不怕人打听业务机密：“一日一两，每季预支，但，总之就一直待在这。”
林凤仪想，这将军也太有钱。
林凤仪问：“都不用回家吗？你是哪里人？”
晴晴说：“奴婢赉县人，收成不好，自小被爹娘卖，在京里长大。”
林凤仪开玩笑说：“啊哈！那你也算京城女啰？该不会也弹琵琶吧？”
晴晴感觉不到是开玩笑，认真地说：“琵琶，古筝，柳琴，扬琴，大阮中阮等，弹拨类都会。御史要听否？奴婢去取来。”
林凤仪忙说不用，但禁不住对晴晴肃然起敬。
林凤仪说不用，并非看不起丝竹，只是办案期间，奏乐很奇怪、而且也不习惯真的让晴晴为自己服务。
为了掩饰这种尴尬，林凤仪只好再喝一口茶。
晴晴又说：“奴婢在京亦红，各家贵少赏赐极多。奴婢本在群芳楼，后又被会宾楼以重金买去。该楼生意极大，巨商贵胄多所出入，甚至外国来京人士亦捧场。今年春天，正是雍国的金老板提议由彼出资，送奴婢过来将军处。”
说到最后两句，林凤仪一下呛到，满口的茶从鼻孔和嘴巴喷出来，猛烈地咳嗽。
颈背肌肉本来就极酸痛，这一大咳更受不了。
痛到很想忍住不咳，又忍不住一直咳。
晴晴赶紧拿手巾帮林凤仪擦脸，又轻拍着林凤仪的背，问：“茶太烫否？”
林凤仪说不出话，只看着邸报在翻开来的葭月和腊月之间湿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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