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与大伯一家，原本就是分了家的。大家也都知道，阿爷阿奶因着与大伯一起住，分给大伯的东西比我家多了不少！本也是大部分要靠大伯养老的。但此刻，老人家还躺在床上，咱们身为后辈也就不计较这些了。因此，医药费用咱们两家一家一半吧。”
陆美玉说得有理有据，任谁也挑不出不是来。
“银子我能借，因着今年大灾，那就一年时间还来吧。立借据，上面要注明还银子的时间。”
陆大山气道：“不过借一两半银子，你这丫头竟这么多花样。这银子，不借也罢。”
陆美玉看向祖母：“阿奶，你老人家可瞧清楚了，这是你的好大儿说了不借。他宁愿让他爹躺在床上受着病痛折磨，也不愿意借点银子给我阿爷治病。不孝的是谁，你们二老心中得有数才行。不借便不借吧，这世间倒也没有上赶着求着别人借银子的道理。”
陆大山没想这样也辖制不住这乖张的侄女，倒又是让她上了一阵眼药。
“谁说我不孝，不愿给我爹治病了？”
祖母恨得指着陆大山道：“我人老心也还未糊涂，美玉这丫头好心说着借银子给你爹治病，你当儿子的竟然不愿意借？是想着不还，还是想着不给你爹治病？”
这名声传出去，谁都顶不住。
陆大山没想到一向站在他这边的老娘，此刻也只恨他。
他不由慌了。
他哪里想得到老娘的心思，比起他来，当然他爹才是靠山。
再说，看到他此刻的态度，又会兔死狐悲想到日后若是自己躺在床上动不了，这个好大儿也不是如此，不愿给她治病？
陆大山连忙改口：“谁说我不借了？此刻便借，一年之内还清。”
“那好。今日我请大伯祖三叔祖过来，便是见证这个事儿。”
陆美玉发了话，又让写了借据，让他们按了手印，才给出了三两银子。
大夫也被请了来，再次诊脉，开药方。
陆家一家人的阴霾总算散去，躺在床上的祖父虽然痛得没有精神，但事情经过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打起精神让陆美玉过去：“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要仰仗孙女相救了。”
陆美玉看向形容枯槁的老头，安慰了几句。
出门时又叮嘱了祖母：“那肉真是我孝敬你们二老的，熬点肉粥补补吧。”
祖母也眼含热泪：“今日多谢你了，好丫头。”
陆家二房一行人回到自家破败的小院子，满脸都是欢喜。
陆大河又表示了几句感谢：“今年年成不好，离年节还有一阵子，我会去县里看看还有无短工可做。到底是要攒点银钱，争取早上还上。”
“倒也不急，有了钱先改善一下自家的生活吧。”
陆美玉见这个爹表明了态度，心里还是比较舒服的。
她环顾四周，一切皆是破败，不禁叹了口气。
都是穷家啊！
何氏又让陆大山去看那棉被棉花和布料：“这都是闺女孝敬给咱们的呢。”
“太浪费了。如今闺女和离，自己带着两个娃，日子哪有不艰难的？咱们可不能要。”
陆大河不为所动。
何氏一听相公这样说，便也重新打包，想让陆美玉到时拿回去。
倒让陆美玉哭笑不得。
“既然我能拿得出来，说明家里还有呢。”
何氏又欢喜起来，见陆文静已经有了身新棉袄，便琢磨着给相公和儿子各做一件新棉袄。
“娘，你也做一件，棉花和布料都是够的。”
何氏连忙拒绝：“我身上这件还暖和呢，你别看有些补丁，就是不那么好看罢了。”
缝缝补补已经不知多少年了，哪里还会暖和？
“总之我备了你们的份，人人都能做一件。”
陆美玉也不再多说，她也不耐烦这些事儿。
陆文静也跟着道：“娘，你自个儿不做一件，莫非又要让伯娘来眼热不成？到时她又打这剩下棉花和布料的主意。”
何氏一听就不愿了：“行，那我也给自个儿做一件。时间紧，我得赶工。先给你爹做，他日常在外头，没有一件暖和的衣裳怎么能行？”
陆乐成在一旁听着，也高兴地跟着笑，不妨长姐忽然问他：“乐成，你认得多少字？”
他立马就不笑了，有些局促：“我哪能认得几个字呢，长姐……家里哪有银钱让我去学认字。”
陆美玉就叹了口气：“认字还是要认几个的。你去问问村里的夫子，看束修是多少？”
“美玉，哪里就让你来操心这些？再说，乐成都这么大了。”
何氏听着陆美玉的意思，是有点责怪他们当爹娘的一样，也有些愧疚。
“就是因为年龄大了，更得赶紧去学学。若是能认些字儿，去县城里做工，也能好些。”
陆乐成眼睛都热了，他知道此时应该拒绝，但他实在也渴望有个读书认字的机会。
何氏轻声道：“村里有个老童生招蒙童，一个月要三百文。”
“倒是不贵，先学两个月吧。就插班进去，看是否可行。”
再过两个月过年了，因此陆美玉说先学两个月。
也有先考察一下这个弟弟是否能学会的意思。
陆乐成捏了捏拳头，局促道：“长姐，若是我能去读书，以后待我能去做工赚到银钱了，一定还你……”
他当然知道，长姐提起这茬，有替他出钱的意思。
毕竟家里头可没有多余的钱让他去读劳什子书。
三百文一个月呢，还有给夫子的节礼，还有平时要备的笔墨纸砚。
哪样不要钱？
“这样啊，行。今日尚早，咱们便直接过去吧。”
陆美玉就这样轻松定了下来。
小萱和小薇陪着何氏，陆美玉便带着弟妹去找夫子。
先去肉摊子上买了块肉，这也是拜师必要的礼。
“乐成，你又来买肉了？今日有什么大好事儿？”
这个屠夫颇为和善，与陆乐成打着趣。
“我长姐回来了，给家里加菜。”
陆乐成也笑呵呵的，倒是不敢直接将要去读书的事儿说漏 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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