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来天休息，苏翎月后背的伤已经结痂，现在若是不动的太过，寻常走路没有任何问题。
苏翎月去厨房，让彩蝶彩衣装好特意准备的药膳，去芙蓉阁的主卧。
门外，侍卫看到是苏翎月，主动让开路。
只是还没推开门，里面就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王爷，来，服药。”言卿着急又压抑的劝说。
屋里，言卿正想尽办法让萧煜停止咳嗽，可咳嗽声一直停不下来，直到后来，萧煜彻底没了力气，喉咙只剩下漏风哨子一样嘶哑的呼吸声。
苏翎月站在门口，眼睛泛红，视线逐渐模糊。
陆伯只说萧煜寒气入体，他的肺已经十分虚弱，连寻常的呼吸对他来说都是负担。没想到，十来日不见，萧煜的病情已经恶化至此。
可现在，自己站在这里，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屋里，许是言卿把药给萧煜喂下去了，屋外已经听不到任何动静。
苏翎月低下头，敛起情绪，低声说：“彩蝶，你先去装个汤婆子来。”
“好。”彩蝶把食盒递给彩衣，立刻去拿。
等彩蝶苏翎月眼中的红已经退了，脸上一点都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只挂着淡淡的笑意。
房门打开，带着药味的热流扑面而来，中间夹杂着丝丝腥甜味。
言卿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如寻常一样带着热情的笑。“王妃，你来啦，王爷刚好也醒了。”
苏翎月微笑，“嗯，我来服侍王爷用午膳，你也去用膳吧。”
言卿又回头看了一眼，才揉着肚子离开。
苏翎月带着彩蝶彩衣进入房内，就让身后的彩蝶关好门。现在萧煜畏寒，只一点冷风，就让他很难受。
从前二人互相依偎，缠绵恩爱的床上，萧煜身着白色里衣，长发半扎靠在床头，脸色格外苍白，身旁的矮桌上放着一本《逍遥游》。
见苏翎月进来，萧煜嘴角扬起一个虚弱的笑。
“后背的伤还疼吗？”
苏翎月浅浅笑着在床边坐下，在小手指上比划，“还有一点点，见着王爷就不觉得了。”
一如既往的甜言蜜语让萧煜忍俊不禁。
苏翎月接过彩蝶手上的汤婆子塞到萧煜萧煜背心处。“听闻王爷这几日咳的厉害，用上汤婆子王爷会舒服些。”
不像房间的燥热，更温和的热从后背处传入身体，呼吸似乎更顺畅了些。
“嗯，确实舒服多了。”
萧煜凝视着这张俏脸，多日没见，依旧这样明媚动人。
眉眼间的温柔缱绻让萧煜不安的心逐渐平静，身上的淡淡茉莉清香，给窒闷的房间增加了几分鲜活气息。
苏翎月拉着萧煜冰凉的手，软声撒娇，“养伤这几日在屋里我可憋坏了，现在终于能下地行走，就来找王爷一起用膳。今日的午膳是我让厨房新做的，口味和从前的不同，王爷尝尝。”
“好。”萧煜微笑着应声，目光始终没离开那张日思夜想的小脸。
桌子上，彩蝶彩衣已经将食盒里的膳食摆好，苏翎月舀了一碗药膳粥，又夹了些容易消化的菜，在床边坐下，温柔的一勺一勺喂给萧煜。
第二碗粥，萧煜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苏翎月坐在床边，就着碗勺，吃完剩下的粥。
最后一口粥下肚，苏翎月抬眸，就看到萧煜正深深凝望着她。
就着彩衣递过来的茶水漱完口，苏翎月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的水渍，朝萧煜笑的眉眼弯弯，“粥的味道不错，进了我的肚子，王爷想吃也没有咯！”
萧煜失笑，眼中的阴霾逐渐散开，“啧，也不嫌弃为夫的口水。”
苏翎月雪腮上晕起绯色，清澈的眸子闪躲着望向屋顶，嘴里小声嘀咕，“也没少吃啊！”
萧煜将苏翎月的脸颊上的变化看在眼里，摇摇头，面上扬起由衷的，舒心的笑，“小东西，还以为你真不知羞呢！”
“自家夫君，才不羞！”苏翎月脸颊绯红，小声娇嗔。
她扭头看向身后的彩蝶彩衣，她们已经收拾好碗碟，站到屏风后了。
“彩蝶，彩衣，你们先下去吧！”
“是。”
两人应声，进来将桌子上的食盒，托盘一起带走。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苏翎月挪动身子靠近萧煜抱住他，将脑袋埋在萧煜的颈窝，让萧煜看不到她绯红的脸颊。
苏翎月的后背有伤，萧煜怕弄疼了她，只轻轻揽住她的腰，感受着怀里人儿独有的温柔。
两人相拥了好一会儿，苏翎月才轻声开口，“王爷，我可以跟你说说心里话吗？”
“嗯，可以。”萧煜温柔低沉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受伤的这些日子，我在想，我将梦里的事告诉姑母，或许她已经做出选择，不再需要我。舅舅现在是朝中二品大员，等找时间我再将梦里所有的事告诉舅舅和表哥，以他们的能力中立自保肯定没有问题。”
唇轻轻落在萧煜脖颈上，苏翎月想起矮桌上的《逍遥游》。
“现在，只有王爷是我最亲近的家人。此生得遇王爷，是我之幸。所以我会尽力救治王爷。”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中带着坚定，“若是不行，我也会陪着王爷，去哪都不叫你孤单。”
回应苏翎月的，只有满室的寂静和萧煜沉沉的呼吸声。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可朝菌有朝菌之乐，蟪蛄有蟪蛄之喜，若是朝菌和蟪蛄找到了自身存在的意义，即便只有一朝一夕，也不枉此生。可若没有找到生命的意义，不管五千年还是八千年，也是枉然。”
苏翎月靠在萧煜肩头，满眼都是温柔和平静，“王爷身边是我唯一的归处，若是王爷不要我，茫茫天地之间，我便再也无枝可依了，即便苟活于世，也只有无穷无尽的孤独。我们在一起，哪怕只有朝夕，我的心里也是快活的，安心的。所以，我们一起，只争朝夕好不好？”
这样的话，苏翎月从前也说过，萧煜听的着心中虽然感动，却觉得遥远。
此刻真的到这一步，当惶恐、无力、绝望一点点袭来，再听这番话，在一片黑暗虚无中摇摇欲坠的心，仿佛被柔韧的丝萝一点点缠绕、包裹。
萧煜的脑袋搁在瘦弱的肩膀上，闻着苏翎月身上的淡淡香味，缓缓闭上眼睛。
若是死后的世界像此刻闭上眼睛一样，若是他的月儿在身边陪着，就算满目黑暗，似乎也无甚影响。
萧煜感觉到了心安，甚至卑鄙的觉得欣喜。
君在泉下泥削骨，她寄人间雪满头。
若是自己死后，当真让这小东西孤孤单单一人熬过春夏秋冬，他也舍不得。
与其这样，还不如将她带在身边，即便化作泥土，两人也是骨血相融，永不分离。
萧煜闻着淡淡的茉莉香，身心思绪都完全放空，感受此刻两人心意交融的美好。
“好，我们只争朝夕。”萧煜温柔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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