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不在的第二天，周锦承拄着拐杖走出前厅。
俞茵正坐在沙发上，跟前来送冬衣的裁缝娘说话。
香梅见到他，先惊讶出声：
“锦承少爷？”
俞茵回头，裁缝娘和程妈也纷纷看向他。
周锦承握着拐，微微垂头，神色拘谨地看了眼俞茵，低声解释：
“我，我走，走...”
俞茵打量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过脸继续叮嘱裁缝娘：
“一定记得先去一趟，她应该年关前后就会临盆，头一胎，身边没什么亲人，缺什么你都记下来，备齐了送过去，账先记在我名下。”
裁缝娘连连笑着点头，“我记下了，这从您的公馆离开，就直奔那边去，夫人放心！”
俞茵浅笑颔首，“好，程妈，送送她。”
“诶。”程妈答应着，领了裁缝娘出去。
俞茵起身，“香梅，你带几个人，把这些冬衣各自分了。”
“诶！”
香梅清脆答应了声，朝一旁的几个女佣招了招手，几个人一起忙活起来。
俞茵准备上楼，路过周锦承低头看了眼他的腿，也没说什么。
香风似从鼻息间拂过，周锦承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抬头开口。
“阿姐！”
他喊的声音很大。
俞茵立在台阶上回头，香梅和佣人们也纷纷看过来。
周锦承憋红了脸，支支吾吾说：
“我，我的伤快，快好了...”
俞茵眸色清明看着他，半晌没听见他再说别的，于是点了点头。
“嗯，好好养吧，还年轻，别落下病根儿。”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态度十分冷淡。
周锦承怔怔昂头目送她，眼圈儿却悄然红了。
阿姐理他了...
她不是无视他的。
*
公馆的所有人都拿到了新做的冬衣，也有周锦承的，不止两套军装，还有一身崭新的夹袄长褂。
周锦承搂着自己的新衣，觉得聂公馆的地龙升的太热，热的他通身暖融融。
他在屋里根本待不住，第二天拄着拐又出来走动，跟程妈聊天儿，跟香梅说说话，跟其他人也熟悉起来。
傍晚的时候，周雨匆匆赶回来，见他在前厅里，朝他笑了笑，就马不停蹄地上了楼。
周锦承看着他背影，想了想，就立在楼梯边等他下来。
俞茵在卧房的外室间听周雨禀话。
“出了潍省，属下说给她一笔钱，叫她离开，以后别再回来，她没迟疑，拿了钱匣子头都没回就跑了，属下就开了枪。”
“人死透了，就地埋在山坳下了。”
俞茵压了压铜鼎里的香沫，听完他的话，微微颔首。
“我知道了，这趟辛苦，你去吧，回去好好歇歇。”
周雨低了低头，默默退出房间。
他耷拉着肩从楼上下来，见着眼巴巴等着他的周锦承，强撑起力气朝他笑了笑，然后下楼，拽着周锦承去自己的房间。
门一关上，周雨就打趣他：
“行啊，还挺听劝的你。”
周锦承笑了笑，“你去，去哪儿了？”
周雨摆摆手，走到床边坐下。
“能去哪儿？替夫人办差呗。”
周锦承也走过去坐下，“回，回来挺，快的，去裕京吗？”
周雨摇头，“不是，你别管了，反正是去办差，以后你就知道了。”
接着转移话题，“诶，我今天休假，你闷得慌吗？带你去吃福记火烧啊？”
周锦承眼睛一亮，一点儿不见外的用力点头。
“好！”
周雨笑嘻嘻，立马来了力气，站起身去拿脸盆。
“你等我会儿啊！我洗把脸，换身衣裳咱们就走！”
“嗯。”
周锦承老老实实坐在那儿等着他。
不一会儿，两个少年结伴从前厅出来，周雨放慢脚步等着行走不便的周锦承，两人说说笑笑的离开了聂公馆。
接下来三五天时间，有周雨带动，周锦承在公馆里很快跟其他人都熟悉起来。
俞茵这天早上下楼用膳，瞧见周锦承也在餐厅里，脚步顿了下，眼里也掠过丝惊讶。
“阿姐。”周锦承坐的端端正正，眼睛清亮看着她，似期冀似忐忑。
俞茵下颌轻点，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程妈和香梅来摆膳，见状笑了笑，跟俞茵解释：
“夫人今早说下来用膳，厨房在准备，锦承少爷知道了，就说也想出来吃。”
“嗯。”俞茵捡起箸子，也没说什么。
周锦承看她默许自己坐在一起吃饭，已经高兴的神采飞扬，连忙也捡起箸子，闷头吃饭。
正吃着，周雨就进来了。
“夫人，副官处那边来人，说有了消息，大帅明日傍晚前回来。”
俞茵闻言抬起头，面上流露出笑来。
“好，我知道了。”
周雨咧嘴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程妈，“太好了，这也走了十日半月了。”
香梅，“我去告诉她们，家里到处好好打扫打扫，还有冯爷和许岩的房间。”
大帅要回来，程妈和香梅都跟着高兴。
俞茵由着她们俩忙活去了，自顾面含笑意地安静吃饭。
周锦承坐在餐桌前，眼神微闪，埋着头默默吃自己的。
*
翌日一早，俞茵也没出门。
生意上的账目都已经合完，铺子里的盘点清算也忙的差不多了，基本上可以封印，她最近几日刚好歇下来。
所以一整天都在楼上陪着儿子，惦记着聂天擎要回来，时不时抱着孩子去窗边看看。
快正午的时候，天色阴沉沉的。
程妈说，“估摸要下雪，也该了，都要入腊月了。”
俞茵就想起来什么，抱着朗儿转身走出房间，跟守在外室的香梅说。
“去问问周雨，各营地的冬衣都拨下去没有。”
“诶。”香梅答应着，转身出去找周雨。
约莫一刻钟后，周雨跟着她上来。
“夫人，属下去了趟军政府，副官处说几日前就都已经拨下去了。”
俞茵这才放了心。
“好，我知道了。”
左右冯郊就要回来了，其他的事，也就不用她操心了。
到下午三点钟，天色已经暗沉的像快要天黑。
公馆里早早亮起灯，俞茵在前厅里等着，然后看到庭院里开始飘雪花儿。
她又想起聂天擎的那群狼。
“周雨。”
周雨走上前，“诶，夫人。”
俞茵，“去把后院的狼窝垫一下，下雪了，晚上会很冷，山上那边往年都是怎么过的，你交代亲兵营去看看，照旧例准备准备。”
“是。”
趁着雪还没下大，周雨连忙去忙活。
俞茵等到天彻底黑下来，还没等回聂天擎的车，先等到了来禀话的副官。
“大帅一入城，就被人拦了车，现在正在军政府议事厅里议事，说晚点儿回来。”
俞茵黛眉蹙了下，从沙发上站起身。
“谁拦车？”
副官回道：“青城首富，来告秦军长的状。”
俞茵沉凝不语。
江家那个老爷子啊，这都好些天了，他够坚持的，竟然还在潍城。
“我知道了，告诉大帅，我等他一起用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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