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工农兵饭店
“ 你们农村土妞本来就黑乎乎的，还怪我的衣服！”辫子姑娘气恼的将衣服一把抢了回来，“ 没钱买就没钱买，充什么内行！”
她这么说，春芽可就不乐意了，她啪地将几张大团结拍在玻璃柜上，“ 你这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睁大你那势利眼看清楚，这是不是钱？”
五六张大团结就这么拍在玻璃柜上，丁林林的眼睛都睁大了，“ 春芽，你上哪儿得那么多钱？”
兜里只带几十块钱，如果是在以前，她郁助理可不敢掏出来，可现在嘛……
丁林林被小伙伴震得呆了半响。
别小看这点钱，现在这几十块钱无异于一笔巨款！在年景不好的时候，一家人干了一年未必能挣到这么多钱呢。
辫子姑娘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却不敢再说什么。
无端跟小姑娘置了一会儿气，春芽觉得十分没有意思，她又从小包包里掏出一大堆票证，找出那张汗衫票，
“ 小姐姐，你帮我拿一件汗衫，你们这汗衫是纯棉的，质地不错，给我爸买一件，他那一件都破得补不了了。”
辫子姑娘故意慢腾腾的先把红色衬衫收起来，才又慢腾腾地把玻璃柜里的白色汗衫拿了出来。
春芽又一阵翻检，把鞋票拿出来，“ 还给我姑佬佬买一双鞋子，再买一些厨房调料和一个暖水瓶……啊，就这几十块钱，真心不够用呢。”
上楼买了热水瓶和鞋子，春芽又找了一个柜台买卫生纸，再怎么穷，她也没法子适应上厕所用小棍子这种原始的厕纸。
走出百货大楼之前，她特意从辫子姑娘柜台前走过，还大声地朝跟她道别，“ 小姐姐，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这一句话收获了人家的一个大白眼。
春芽也不计较，带着丁林林往旁边卖调料的副食品门市部走去。
油盐酱醋这种东西在队里的供销合作社可以买到，小钢家又给了一些八角，她主要想买点茴香干辣椒和沙姜什么的。
“ 同志，请问一下，我没有调料票，可以买些香料吗？”春芽问一个正在拿着酱油勺子打酱油的男子。
穿着干净的衬衫的男子三十多岁，他不紧不慢地看了一眼春芽，才回答她，
“ 以前是要的，最近几年调料供应过剩，买的人又不多，所以不用票了，你们要些什么？”
不要票就好，小溪里的那些可爱的石螺终于可以吃到嘴了，春芽赶紧将手里的条子递过去，“ 同志，麻烦你按着单子上面的东西捡一份。”
那个男子看了一眼告诉她，“ 草果和桂皮没有货。”
“ 买这个东西干什么？”丁林林悄悄扯她的衣襟，“ 有这钱，还不如去吃一碗米粉呢……”
“ 米粉？”吃货尖尖的的耳朵动了一下，“ 好，我们去尝尝味道。”
丁林林抿嘴一笑，“ 工农兵饭店供应的猪脚粉和烧鸭粉可好吃了，走，我请你吃，今天出来的时候，我爸给了我两块钱出来。”
──这么大的一个姑娘，出个门，还得伸手问老子要零花钱，春芽叹息了一声，说来说去，还不是穷闹的。
丁林林出门能让她老子给两块钱，还因为她是家里的独女、她老子向来疼爱她的缘故，换成旁人，那是休想啊休想，要知道，二块钱能买多少盐巴了……
两个姑娘走在大街上，丁林林小心地看她一眼，然后突然说道，“ 春芽……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将手里的调料包举起来看了又看，春芽漫不经心地说，“想说什么就说呗，我的心现在是石头做的，什么都打击不了我了。”
丁林林小心地察言观色，而后才期期艾艾说道，
“ 春芽……那个龙松柏满嘴口号标语，却干不了什么实事，我以前不是一直劝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你还不相信，看看……他明明已经上门提亲，还能转过身就跟李莲花订婚，这种男人……”
“ 我知道，这种男人送给你，你也不要！”春芽笑了，
“你放心吧，我再不会为他难过，而且，我也想通了，生活就像阳光，你面对它，眼前就是一片光亮，如果背对着它，所看到的就只能是阴霾，我以后呀，每天都要开开心心地过，什么也不能打击到我了！”
十几岁的女孩子，在阳光下笑得灿若春花，眉梢眼角全都是恣意的张扬，自信由里而外散发出来，此刻，她身上似乎在发光。
丁林林也笑了。
她跟春芽的生日差不了几天，一直跟她好得很，自从知道春芽因为姓龙那个家伙跳了河，她气得跳起来就去找他算账，如果不是丁荣拦住她，她当时还想带上镰刀呢。
现在，看到春芽终于从这个阴影走了出来，她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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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潼县工农兵饭店十分宽阔，临街的一面是木楞子玻璃窗，里面摆着的桌椅都是刷了红漆的四方形桌子，板凳也是有靠背的高椅子，显得十分高档。
墙上除了挂着“发展经济，保证供给”的字样，就是工农兵队伍里的杰出代表人物的画像，一股浓浓的时代气息扑面而来。
丁林林一把嘴根本停不下来，刚进到饭店，她就悄悄地说，
“我爸说，这里原来是一家私人饭店，叫昌隆饭店，可热闹了，听说办理席面，非得提前几天预定，五十年代饭店实行公私合营，当时的东家出任私方主任，把好好的一个大饭店搞成了现在这样，只卖一些普通的饭食。”
这件事情春芽倒是理解，这种时候，普通的饭食，大家都不怎么舍得吃，你不改革，那些珍馐佳肴卖给谁？
丁林林拿了二张一两的粮票，又拿出五毛钱，“春芽，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粉，你要猪脚的，还是烧鸭的？还是牛腩的？”
“好林林……”春芽拉长了声音，“我都想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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