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暮警部斟酌着问道：“你觉得，你妹妹如果知道她的眼睛是怎么来的，她会心安理得吗？”
志水高保笑道：“那就不让她知道好了，一辈子生活在谎言编织的美好世界里，其实也不错。”
“你把妹妹交给那些人，你真的放心吗？”
“我不放心，所以我留下了。”
“能解释一下吗？”
“如果我逃了，我就没价值了，只是一条丧家犬而已，随时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妹妹也不会有好下场。”
“哦，那你不逃的原因是？”
志水高保放下筷子，“我活着，哪怕是在牢里，他们就要顾及对我的承诺。”
“如果不遵守承诺，那么他们内部的人心就散了。”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是天煞孤星，那毕竟是少数。”
“他们不害怕亲人会成为人质，因为已经有心里准备了。”
“但会害怕亲人遭受到非人的待遇，那是无法言语的黑暗，是恐惧的源头。”
“今天，如果不遵守对我的承诺。”
“虽然不会有人说什么，但是人都会想。”
“如果来日，也会不遵守对他们的承诺，那后果是怎么样呢”
“所以，今天，如果不遵守对我的承诺，那么整个队伍的人心就散了，分崩离析，甚至背叛，都是免不了的。”
“经商需要诚信，犯罪更需要诚信！”
“只有诚信才能彰显人格魅力，让人愿意服从，甚至愿意去牺牲。”
“恐惧，只会让人害怕，进而背叛！”
目暮警部忍不住讽刺，“说的还真是振振有辞呢。”
志水高保说道：“实际上，你们也生活在谎言的世界，而编织这个谎言的东西，叫做法律。”
目暮警部喝道：“胡说八道。”
志水高保继续，“财阀当主是你逮捕的，那你扪心自问，你觉得他是受到法律保护多，还是受到法律制裁多？”
目暮警部沉默了，他也有抹不直的心坎。
志水高保继续，“酒店经理为什么要死？他的妻子为什么面对枪口也不退缩？”
“而财阀当主的保镖为什么不敢开枪，财阀当主却敢当众开枪！还往要害开枪，把一个空着双手的妇人打死了？”
“你想过吗？那位夫人离开她孩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最后一份早餐，最后一份弁当，最后一次亲吻孩子的脸……”
“别，别说了！”目暮警部也撑不住了。
志水高保继续，“固然，她丈夫的爆炸物是害了无数人，但他没的选。”
“而这没的选，来源于恐惧。”
“而这恐惧的源头，是因为法律不但无法制裁财阀当主，也无法阻止制裁财阀杀人。”
“你让他怎么办？换成是你，你又能怎么办？”
“自裁吗？躲到地府去，让妻儿留在世上任人欺凌？”
“你觉得他在犯罪，但我觉得他是个男人。”
“而他的背叛，他的杀戮，都源于恐惧。”
“把人逼得太紧了，只会把人逼成疯子，把人逼成恶魔。”
“法律把人逼疯了，然后再指望一个疯魔去守法律，那可能吗？”
目暮警部没话说，转移话题，“你也吃好了，可以跟我们走了吧？”
“当然，不过你最好就在这里问，否则我一会儿没心情了，说不定不会再理你。”
“尾藤贤吾是你杀的？”
“不是，他其实是我妹妹的男朋友，他明明有钱花，还一直压榨我妹妹，逼着她辛苦工作，最后让我妹妹的眼睛都出来了问题。”
“呃，”目暮警部皱眉，“尾藤贤吾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你是蠢蛋吗？我说的不够清楚吗？你想让我承认？怎么可能？杀人是死罪，你找不到凶手，可别往我头上扣。”
目暮警部理解了，就是说，只谈事情，拒不承认杀人。
“那么美浓素夫的死，也与你有关？”
“不是我，是谁干的，我不能说。”
“就是说，你知道是谁？”
“我不知道，你们慢慢查去。”
目暮警部听得头大，琢磨着倒是明白了，是让他们查他的行踪，可以找到另一个人。
“吉村医生坠落事件，与你有关吗？”
“我没想到他那么紧张，更没想到他会失足掉下去，我可没逼他。”
“就是说，那天晚上是你爬进了他房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证据就不要乱说。”
“那么，吉村医生的笔记本电脑，在谁手里？”
“不在我这里。”
“你的意思是，爬进吉村医生家里的时候，你们是两个人？是另一个人拿走了笔记本电脑。”
“我可没说过，反正不是我拿的。”
目暮警部听懂了，就是另一个人拿的。
“拿笔记本电脑的人，与杀死美浓素夫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不是。”
“那么，米花町公交车事件与你们有关系吗？”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这东京都地下，到底有多少个交易网络。”
“小仓千造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认识，如果有关系，应该是两条线。”
“那小仓千造为什么去大阪？如果他要逃跑，应该早跑了。”
“自然是为了生意，具体我不知道，猜想是药物生意。”
“那杀他的人，是你的上线，还是其他人？”
“我的上线在国外，他们一般不会杀自己人。”
“那就是其他人，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但猜应该是拿着笔记本电脑的人，杀了小仓千造，就可以藏起来，然后独吞小仓千造的地盘。”
“那么绑架妃英理的？”
“另一个。”
“杀死美浓素夫的那个？”
“你猜。”
“就是说，你们互相不统辖，各自行事。”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么，用冒牌的毛利小五郎，钓毛利小五郎出来，再进行绑架，是你们做的吗？”
“你都查到我了，还问这个干什么？我只知道他们担心被黑泽阵报复，所以蛰伏撤退了。”
目暮警部冷哼，“他们也有怕的时候？”
志水高保好笑，“这话说的，谁不想好好过日子？谁想天天把脑袋别裤带上面？谁想天天让家人提心吊胆？”
“都是没办法，除了一把子力气身手，就没别的技能了。”
“总不能在都市里野营一辈子吧？还是在建筑工地上累到死？
目暮警部撇嘴，“那都不是去犯罪的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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