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凌冽的寒风从中央平原吹来，为废土的傍晚披上了一层灰黄色的薄纱。
杨健坐在峡谷顶端的一块岩石上，眯起眼睛望向远方。
在维拉部族的密室里，带给他的震撼实在是过于强烈，这让他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根据安苏娜嬷嬷提供的资料，当年的事件，佣兵之王马龙的成就，完全是被全世界所有当权者给联合抹杀了，包括他的故乡——长城联盟。
“原来你在这里啊。”海格力斯拽着藤蔓，爬上了杨健所在的岩石之上。
“我去，你还有存货，你个混蛋居然不告诉我！”当看到自己的搭档叼着一根卷烟后，海格力斯毫不客气的从搭档嘴里抢了过来，随后叼在嘴里猛抽了一口。
这是杨健二人来到维拉部族的第三天，烟草这种非生活必需品并没有划入维拉部族的采购清单，而他们部族也没有种植烟叶的习惯，所以，海格力斯这两天快被烟瘾折磨坏了。
“咳咳咳！我去！这特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刚想要好好缓解一下烟瘾的海格力斯却被卷烟里那股冰凉的味道给狠狠呛了一把，咳的眼泪都出来了，海格力斯发誓这里面包裹的绝对不是他所熟悉的烟叶。
“加了薄荷叶的艾马草，戴维斯给我的，说是可以缓解焦虑。”杨健捋了捋头发淡淡的说道。
“好吧，说真的，你那里到底还有烟没，我都快憋疯了。”将烟卷还给杨健后，海格力斯一脸期待的看着对方。
“滚！也不知道是谁把带来的最后一包烟，给一屁股坐成渣渣了。”杨健冷冷的看了海格力斯一眼，要不是因为这个大块头，他也不至于抽这种能把人内脏都给冻住的鬼东西。
“抱歉，我的锅。”海格力斯被搭档那仿佛能吃人的眼神给吓住了，连忙摆了摆手后退一步。
“在想什么呢？”等看到杨健又恢复到那种老僧入定般的平静后，海格力斯上前用肩膀碰了碰搭档，随后拍了拍地面，坐在了杨健身边。
“我在想，这里的环境如此恶劣，为什么他们还乐在其中。”
杨健看着下方谷地里有说有笑喝点拾荒者们，笑了笑说道。
在这几天中，杨健和这些维拉部族的拾荒者们相处的很融洽。他发现这里的人，生活明明很穷苦，但每天过的都非常的快乐。
“怎么说呢。”海格力斯挠了挠下巴。
下方谷地里的拾荒者们脸上的笑容不像在风都的人们脸上的笑容那样虚假，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挚笑容。
在这里，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虽然脸上布满了灰尘以及生活的痕迹，但依旧掩饰不住他们发自内心的情感。
这种感觉很少在自由邦人的身上感受的到。在风都，路上的行人基本上都是一副麻木的表情，当看到陌生人靠近自己时，从来都是一副警惕的看着对方。
但在这里，维拉部族的拾荒者们见到他们，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会微笑着打着招呼。
“或许，他们的生活，才是真实的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海格力斯还是非常羡慕他们的生活。
在这个没有网络杂七杂八事情纷飞的地方，没有所谓的“家族传统”，也不必每天“戴着”虚假的面具与同样虚伪的人握手唏嘘。
对于海格力斯来说，他完全不需要为生活上的物资需求所担心。
作为古斯特家族的次子，他肩上的压力并没有他的兄长那么大。但这也不影响他的父亲，古斯特家族的掌舵人，给予他更大的厚望。
成为一名雇佣兵，或许是海格力斯对于命运的反抗。
只有在完成委托的过程中，海格力斯才会觉得自己是真实的，是活着的。
原本海格力斯的力量与智力都很杰出，这也是他能够在短短八年的时间里晋升为贝塔级佣兵的重要因素。
但他忽略了一点。
自从认识了旁边的这位二货，仿佛被传染了一样，自己的性格也变得不那么正经了，曾经佣兵界的“凛冬兽王”也一去不复返了。但有一说一，这样的变化也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没有那么累了。
想到这里，海格力斯抬起拳头，给了一旁的搭档一记铁拳。
“我靠，你特么突然打我干嘛！”杨健捂着脑袋，愤怒的质问道，眼眸里泪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着，看来那一拳是真的疼。
“有时间在这里发呆，还不如去帮忙布置一下爵士的葬礼现场。”海格力斯站起身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杨健说道。
看着搭档狼狈的样子，海格力斯内心里腹黑的说道：“声音挺响亮，是颗好头。”
“维拉部族的人愿意接纳爵士回归啦？”杨健揉了揉脑袋，站起身说道。
“他们从未拒绝承认爵士是他们中的一员，之前他们的表现只是有些气愤爵士的不辞而别。”海格力斯站在悬崖边上，抓起一根藤蔓，试了试还挺结实的，随后拽着藤蔓慢慢往下爬去。
“行吧，安葬完爵士，我们也该回风都了。”看着海格力斯消失的背影，杨健耸了耸肩，自言自语道。
“马龙从来都不是什么救世主。”
正当杨健准备下去回到维拉部族的聚集地时，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哎呀呀，说的你好像跟佣兵之王很熟一样。”杨健停下手里的动作，站在岩石上调侃道。
“不熟。”小丑的语气很平静，却给人一种沉寂了数万年的顽石一般的感觉。
“说的也是，像你这种只能寄宿在他人身体里的家伙，怎么可能跟那种伟大的人认识。”
嘲讽完小丑一顿后，杨健顺着藤蔓下到了谷底。
而小丑也没有再度发声。
山谷的中央，很多维拉部族的成员都聚集在了正中央的广场。
由枯树枝搭建的祭台上供奉着一只纯金打造的雄鹰，这是维拉部族的图腾，也是维拉部族成员精神的象征。
展开的羽翼下方放置着一大一小两只盒子。
爵士和他的女儿玛利亚分别躺在这一大一小两只盒子里。却和他们曾经的亲朋好友永远相隔在了两个互不相连的世界。
安苏娜嬷嬷以及几名年长的维拉部族成员站在祭台前用她们部族的语言呢喃着什么，虽然那些词汇晦涩难懂，但杨健二人感觉的到，那应该是一种祈福。
随后，安苏娜嬷嬷走到众人前，高高捧起盛放着爵士骨灰的盒子，像众人述说着爵士，也就是肯的过往经历。
从和维拉部族在被积雪覆盖的废墟初次相遇，到爵士成人礼的第一次狩猎；从他在那次几乎灭族的事件中所表现出的勇气，再到他在跟随部族再次迁徙所体现作为一名部族成员的担当。
伴随着安苏娜嬷嬷声情并茂的陈述，祭台下那些与爵士相识的部族成员已经有人开始擦拭眼角的泪花了。
看来爵士在他的部族成员心中，是一位值得信赖的成员。
“肯已经回到了他的家里！他的肉身虽然已经死去！但他的灵魂永远与我们同在！
他永远是维拉部族的一员！现在！让我们欢迎肯和玛利亚的回归！”
随着安苏娜嬷嬷最后的话语，祭台下的维拉部族成员情绪变得无比高昂，他们挥舞着手臂高呼着爵士的本名，就像是欢迎许久不见的家人回归一样。
“喂！伙计，轮到你们上去发言了。”脸上有刀疤的泰纳·汉克走到杨健身边用手肘捅了捅杨健的胳膊说道。
站在泰纳·汉克后面的则是双眼红肿的大胡子戴维斯，看样子这家伙刚才大哭过一场，胡须上的鼻涕都还没擦干净。
这几天的相处中，杨健了解到之前在车上掏出从自己手上捋下来记忆金属手镯，并在自己面前炫耀的泰纳·汉克以及大胡子戴维斯，都是爵士生前最亲密的伙伴。
并且杨健还从其他维拉部族的成员口中得知，爵士、泰纳·汉克、大胡子戴维斯以及另一位叫做斯莱普利的成员，这四位曾经是令所有维拉部族成员都头疼的捣蛋鬼。只不过斯莱普利在爵士不辞而别后，也选择离开了部族，至今渺无音讯。
“什么？我们也要上去吗？这不合适吧？”海格力斯一脸为难的说道。
说到底海格力斯的本性其实比较内向，以往在生活中，公开场合的发言，他则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难道还有比你们更有资格上台发言的人吗？拜托，伙计们，肯可是你们送回来的。按照我们部族的传统，你们就是肯的送葬人，当然有这个资格啦。”大胡子戴维斯上前催促道。
杨健和海格力斯互相对望了一眼，随后在泰纳·汉克以及大胡子戴维斯的簇拥下，被推上了祭台。
“这让我有种被当做古代祭祀用的牲口的感觉。”看着台下那一双双看着自己的眼睛，杨健小声吐槽道。
“闭嘴，别说这么晦气的话，我们可是在爵士的葬礼上啊。”海格力斯小声呵斥道，但他内心也觉得有些发毛。
“嘿！城里人！跟我们讲讲肯在风都的故事吧！”就要二人不知道要讲些什么的时候，台下一维拉部族的成员大声喊道。
这一句话瞬间将两人带回了初次与爵士相遇的场景。
“第一次和爵士，也就是肯相遇，是在奥尔维拉的酒馆里。”思考了片刻，海格力斯率先开口说道。
看来海格力斯和爵士第一次相遇比杨健和爵士认识的要早。
“那天我的中间人给了我一个委托，而搭档就是肯。”海格力斯继续说道：“那是一个人贩子，非常狡猾，嘴也特别硬。我们抓住了他，但我们四个人都无法撬开他的嘴巴，除了肯。”
“后来，第二次相遇是在我家里。”海格力斯说完看向了杨健。
“没错，那是我和肯的第一次相遇，说实话，第一次见到肯，我差点没被他身上散发的那股气势吓到尿裤子，所以我第一时间便冲向了这个大块头家里的厕所，我可不想回家换裤子。”杨健接过话茬，结果他的话引的下面的人哄堂大笑。
“在那次的任务中，肯用行动证明了他是一位值得信赖的伙伴。”海格力斯坚定的说道，台下的人此时也收起了笑容。
“同时也是一位让敌人胆寒的审判者。”杨健补充道。
“我，JoKER，火焰疣猪以及U-40，都为失去肯这样一位优秀的战友而感到痛心。”回想起与爵士的点点滴滴，海格力斯眼睛越来越红了。
“是的，是肯救了我的命，没有他，我现在可能已经死去。但也是为了救我，他被御园木集团的那帮畜生夺去了生命。”杨健咬牙切齿的说道。
“御园木集团？你说的是风都的那个御园木集团吗？”台下突然有人问道。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这个仇！我永远不会忘记，早晚我要跟他们算清这笔帐！”杨健挥舞着拳头吼道，长久压抑在他心里的怒气，在这一刻终于被宣泄了出来。
“为肯复仇！”
台下有人喊道。
“对！要让那些扶桑佬付出代价！”
“要为肯报仇！”
台下，维拉部族的成员激动的叫喊着。泰纳·汉克和大胡子戴维斯眼睛里更是迸发着愤怒的火焰。
“对！这笔帐必须清算！但不是今天！”眼见台下人群的情绪越来越高涨，杨健抬手说道。
而原本即将情绪失控的维拉部族成员在听到杨健的话后，全都不解的看向他。
“今天是肯回归的日子！但我向你们保证！只要我还活着！肯的仇，我永远不会忘！”
“维拉部族接受你的承诺，孩子，我们相信你，就像信任自己家人一样。”安苏娜嬷嬷走到杨健身边，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抚这位年轻人激动的情绪。
随后平静下来的杨健和海格力斯在安苏娜嬷嬷的示意下，离开了祭台，一路上不时有维拉部族的成员将手搭在他们的肩膀上。这是维拉部族的习俗，代表着他们得到了维拉部族的信任，就像信任自己族人那样信任他们。
伴随着悠扬的风笛声，爵士和他女儿的骨灰盒被他们的族人高高举起，在众人的簇拥下，被送到了山谷的最高处。根据维拉部族的传统，他们会将逝者的遗体安置在花圃里，并在埋葬他们的地方种下一颗虞美人的种子。
待到来年，一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的绚丽之花，寄托着维拉部族对于逝去亲人的思念。
杨健和海格力斯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内心中开始期待下一次到来之时，能够看到代表着爵士的那株虞美人。
安息吧，我的兄弟，你将脱离现世的痛苦前往永恒的天国。
安息吧，我的兄弟，你已经证明了你对亲人的忠诚。
安息吧，我的兄弟，你永远活在我们心中，直到永远。
安息吧。
从花圃下来时，杨健却看到了小丑孤零零的身影站在了悬崖边上。
“如果你想跳下去，我绝对举双手赞成，可惜就算是你从这里跳下去，也死不了。”杨健饶有兴致的走到小丑的身后，贱贱的说道。
“你就这么希望我早点死吗？兄弟。”小丑回过头调了调眉毛，撇了撇嘴说道。
杨健没有回答小丑的话，而是给了一个你知道的眼神。
说实话，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希望小丑早一点消失的话，那么这个人绝对是杨健。
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离不开小丑，那么这个人也只能是杨健。
对于小丑这个诡异的存在，杨健尽管生理上极度排斥他，但从心理上讲，他并不希望小丑消失。两人的灵魂早已紧密相连。
“兄弟，你知道吗。其实爵士和马龙都是一样的。”小丑开口说道，还没等杨健反应过来，他接着说道：“他们其实都是时代的受害者，爵士想要过平静的生活，但风都的现实却给他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这很正常，就算是马龙也无法左右时代的主旋律，就算他再强，也终究只是一位还残留着人性的凡人。”
“所以，你想说明什么？”杨健不耐烦的说道。
“你的善良终究会害了我们，我的兄弟。”这一刻，小丑就像是一座屹立在那里的一座冰山一样，冷酷且无情。
“切，鬼才信你这个疯子的话。”杨健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还等着回去收拾东西，离开风都太久了，他可没闲工夫听一个疯子的言论。
看到杨健的身影消失后，小丑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这股倔劲还真是一模一样，不过也好，当你亲身经历过所要付出的代价后，你会将这个世界都给点燃的。”
”哎呀，真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小丑双手背在身后，身影慢慢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而在维拉部族的密室中，原本准备取回贝塔魔棒然后回归风都的杨健，在看到角落里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后。
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快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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