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少女坐在地上双臂环膝，把头深深的埋到身子里一动不动，乌黑的长发丝丝缕缕落到地面上，这不禁让人产生怜惜之情，生怕那污浊的地面玷染了少女如瀑如墨的发丝。
想将少女抱在怀里，想盘起她垂落的长发，想温柔的对她说“没事的，没事的……”
可这些简单的举动与话语，皖乐就是做不出、说不来……
并非不同情自己的伙伴，皖乐自认为能体会娜娜现在的心情。
捧上盛满欣喜、希望与期待的心却被自己崇拜的偶像毫不留情的扔到地上摔个粉碎，这种感觉皖乐光是想想就觉得糟透了。
而出现今天这种状况到底是谁的错，皖乐心中也无法给出一个定论。
就像是两只两情相愿的可爱刺猬见了面，结果却因为过于着急跟对方亲热，落了个扎的双方满身疮的下场。
况且两只刺猬身边还有自己这只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推波助澜的“黄鼠狼”……
能充分理解自己心灵受创的小伙伴，可尽管如此，皖乐还是无法走过去安慰娜娜。
向娜娜伸出去的手一次次的缩了回去，涌到喉头的话语一遍遍的被生生咽回，到最后，皖乐都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两拳。
原来自己是个这么废物的家伙吗？明明自己向许多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赔不是时张嘴就来，可为什么在面对自己的朋友时就一句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呢？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的心里已经把这聒噪的家伙默认成朋友了啊……
那朋友之间遇到这种状况，一般都是怎么办的呢？
“……”
皖乐试着检索自己的大脑找出答案，结果发现自己的脑袋在这方面就如同一个空空如也四处漏风的菜篮子。
“艹…真tm的…”
不耐烦的挠着自己的头，手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支烟，想试着靠尼古丁让自己冷静些许，结果刚抽没两口，皖乐的视线就又不自觉的飘回到了娜娜身上。
“……”
直接撇掉手中的香烟，皖乐大步走到娜娜身前，手伸向了娜娜腿部打弯的地方。
不管怎样，总不能再让这个笨蛋就这样在外面干坐着了。
想强行把自己的小伙伴直接抱起来，皖乐甚至做好了娜娜撒泼打滚的准备，可当皖乐准备付诸于行动时，对方却像个失去平衡的石墩子一样，直愣愣的歪倒在地上。
脑袋依旧埋于身内，双手依旧环膝，只不过整个人都侧躺到了地面上。
娜娜倒在地上的那一刻，皖乐的脑子里甚至都自动脑补出了石像倒在地上发出的“咚咣”声……
心中立刻想到的是自己的小伙伴可能因为心碎欲裂昏了过去，但皖月还是产生了些许好奇之心。
那就是娜娜到底是怎样做才能在这种“无意识”状态保持自己像个石像一样一动不动的。
“娜娜！娜娜你没事吧？”
“啊…吃饭啦？今天我不想吃拉面了……”
“……”
惺忪的睡眼，嘴边挂着口水，娜娜惬意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顺便用手擦了擦口水，若无其事的将其抹在了皖乐的衣服上。
“艹……”
“干嘛啊！人家刚睡醒你就说脏话！话说皖乐你这样很不好哦！明明是个超级美少女，嘴巴却这么不干净！”
“所以说，你之前一直坐在这里睡觉吗……”
“没办法嘛！突然间感觉肚子好饿，然后又觉得好困，身子又没什么力气，我就坐在这里眯了一觉！不过现在好多了，就是还感觉有点饿，咱们去吃点啥呗？”
刚睡醒的娜娜坐在地上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明朗起来，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很是甜美，但不知道为何，娜娜现在这任谁望一眼都会觉得治愈的可爱美少女形象在皖乐眼里却显得无比欠揍。
心中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可现如今头脑发热的皖乐还是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眼前这个傻子确实是个不会看别人脸色的低情商笨蛋……
尽管对面没有镜子，但皖乐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应该没有“平易近人”到别人能对自己露出灿烂笑容的地步。
而事实也确是如此。
白皙的脸庞因剧烈的情感波动而涨得通红，双眼因愤怒眯成了一条线，这让璀璨的“宇宙”变成了可怕的“黑洞”，嘴角也在下意识的抽动着。
紧握的双拳上血管变得清晰可见，而且如果仔细观察还能发现，白色少女上臂隆起的肌肉把袖口绷得紧紧的……
“那个……皖乐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还有你双手抓的我肩膀好痛啊！诶？你要干嘛？又来那招？不是！我没惹……”
“你再给我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碧蓝夜空的一隅下传来了清脆的响声，突如其来的不谐之音惊动了树枝上的小小生灵，在鸟兽四散飞离之后，只见一抹矫健的白色身影扛着失去意识的猎物，朝着天与地的交界处走去……
…
“啊~吃饱了吃饱了！皖乐做的饭菜好好吃啊！不过我这样吃肯定变胖了！可是又觉得好幸福呢~这种被皖乐慢慢养胖的感觉！啊！好矛盾好矛盾！我要是变胖了就全都怪你啦！”
不知道是因为习惯了，还是被眼前这个磨人精折腾的没有了力气，皖乐并没有回嘴，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与其和眼前这个脑子不好使的家伙争论，皖乐觉得还不如立刻转移话题，顺便趁着这个机会问一些自己在意的事情。
“娜娜，你也一个人住吗？”
在第一次来娜娜家里的时候，被娜娜折磨到身心俱疲的皖乐并没有注意，但这次就不一样了。
上次明明折腾了一晚上，可直到转天早晨也没有见其他人回来，而这次皖乐把娜娜搬回家里后，发现屋子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可现在明明是晚上八点左右，按理说家里总应该有个人才对……
虽然嘴上这么问着，但皖乐并不觉得娜娜是一个人住，而且皖乐也能从这屋子中的种种小细节感受到别人生活的气息。
“当然不是啦，我和我老妈一起住。”
“那你的父亲呢？”
“我没有父亲，我妈很早就和他离婚了。”
“哦，哦……这样啊……”
尽管刚才娜娜说的风轻云淡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但皖乐还是感觉刚才的自己蠢透了。
明明一直责怪自己的小伙伴没有情商，可现在觉得自己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虽然没有刻意去强调，但娜娜的回答已经给予了些许暗示，只不过刚才愚笨的自己没有明白……
“我老妈是医院的医生啦，忙的时候总是没白天没黑夜的，有的时候她懒得回来就干脆直接睡在医院了，所以有时家里就我一个。”
“哦，哦，阿姨还真是辛苦呢……”
不知是看穿了皖乐的小心思，还是只想自顾自的说下去，娜娜擅自将之前的话题扩展开来，这多多少少让皖乐之前的愧疚感减轻了些许。
可也就到此为止了，像是觉得之前的对话很无趣一样，娜娜果断转移了话题，神色也变得更加活跃。
“话说，皖乐你是怎么知道我家位置的？还有咱俩吵了一架后发生了什么？我有点记不清了，就觉得脑门莫名的痛……”
“啊哈哈！我很擅长认路啦！基本去过一次的地方我都能记得住！那个…咱俩吵完后立刻就和好了哦！然后你就睡了一会儿，我就把你背回家了，哈哈哈~哈哈……”
此乃谎言，但并非全部……要说的明确些的话，谎言的部分只占那微小的5%，而最关键的地方则被回答者巧妙的敷衍了过去。
虽然怎么想都是对方的不对，但皖乐还是不想让娜娜知道她又被自己狠狠的头槌了……
“啊？是皖乐背我回来的吗？啊啊啊啊啊！！！当时睡过去真是太可惜了！皖乐乐再背我一次呗？再背我一次！”
尽管已经体验过了，但自己的手臂被娜娜放在胸前、自己的脸颊不停被娜娜水嫩的脸蛋来回揉蹭的感觉还是让皖乐感到头脑发胀。
将自己羞赧的面庞别到一边，皖乐用手轻推着娜娜的小脸蛋。
“你不要这样啦！也不嫌害臊！还有不是让你不要叫我皖乐乐了吗？肉麻死了！话说回来，乐队的事你后面到底打算怎么办啦！”
不想破坏现在还算不错的氛围，但为了让自己的小伙伴冷静下来，皖乐还是将现如今最关键的问题摆在了桌面上。
而且就算娜娜现在不犯病，皖乐的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是不可能回避的。
尽管这件事跟自己好像没有太大关系……
“乐队的事？那当然是继续啦，不然还能怎么办？”
“啊？人家都这么否定你了，你还要……”
“什么叫否定！那是凛音姐姐给予我爱的鞭笞！是我的偶像赋予我独一无二的考验！凛音姐姐肯定是想锻炼我才这么说的！”
你果真是抖m吧！
皖乐强忍着没把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出口，她怕娜娜会没完没了的跟自己理论……
“不是…那个…好吧好吧！就算真的是这样，那乐队名字的事情你也总该重新考虑一下了吧？虽然我是无所谓啦，但你如果还继续用‘Legend’这个名字，怕不是你的凛音姐姐会杀了你呢！”
“皖乐！别总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还有乐队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
“叫什么？”
“NANA Legend！”
“我艹，姐！算我求你，你乐队名字可别叫这个！还有你可千万别当着那个凛音的面说！你自己想死我不拦你，可别拉上我！”
“不会说啦！你当我傻啊！不过……”
说罢，娜娜眉飞色舞的凑到了皖乐身边，用手肘不停的拱着皖乐的腰肢。
“嘴上说着不关自己的事，其实皖乐还是很在乎吧~”
“我……哪有……”
见白色少女娇羞的将头别向一边，娜娜再一次把自己的脸贴到皖乐跟前，对着她那藏匿于银丝下的秀耳低语着。
“怎么样？要不要晚上再去路边high一场？”
“啊？还来？”
“上次唱的很爽吧？心中蠢蠢欲动着还想再试一次，我说的没错吧~”
“唔……”
“忍不住了对不对？只要感受过一次，就绝对还想再尝试第二次！来~走吧~让姐姐带你去快活一下！”
“艹！神经病啊！能不能别这么说话！还有我才是姐姐好吧！”
“诶？我说了什么不正常的东西吗？话说你这是要去哪啊？”
一把将装傻的娜娜推开，皖乐气鼓鼓的走进了屋里，等娜娜跑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脸上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什么嘛~皖乐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巴硬，身体还是蛮诚实的~”
“别废话了！快点走啦！我可不想像上次那样折腾到大半夜！而且今天我也觉得有些不爽，想唱几首发泄一下！”
“哟~还是个急性子呢！”
“你再这样说话我真揍你了啊！”
“好吧好吧！Let’s街头演唱会第二弹！”
连桌上的饭碗都没来得及收拾，二人在拿上上次的白色麻袋后，便一溜烟的跑出了屋子。在走进电梯之后，望着电梯门上映射出的自己那模糊的白色身影，皖乐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在思考一会儿唱什么歌吗？”
看了一眼身旁的娜娜，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皖乐说道。
“那个…娜娜，路上这段时间，你能稍微给我讲讲有关阎冰的事情吗？”
…
天色暗了下来，落日将最后的余晖撒到室内，浮在众人面部与地板上的橙色光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挪移着，好让屋内的人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与现世隔绝的常世。
之所以产生这种想法也在所难免，毕竟屋内的一切看起来都杳无生机。
没有声音，没有气息，只有双耳能捕捉到屋内空调所发出的很容易让人忽视的白噪音。
“妍沐晴，还有凛音……你们两个，到底是再搞什么啊……”
间隔十年的重逢……
就算是身为局外人的林天瑶，也对今天充满了期待。
自然是不比那四人之间情同手足的关系，但在林天瑶心中，自己与她们也可谓情深潭水。
发自内心的对Legend的重逢感到高兴，可也正是如此，正因为能从心底为她们献上祝福，林天瑶才觉得自己必须说出这现在看起来十分不合时宜的话语。
被点名的两个人表情各异，未被提及的二人低头不语。
老练的女人埋头苦笑，冰冷的美人则显露出愤怒的鄙夷。
嘴唇微张，舌头在口中颤动，冰冷的美人刚想说些什么，结果自己的老师却率先开了口。
“你们也都看到了！你们都看到了！那个叫上官皖乐的孩子！难道你们就不觉得这一切都很神奇吗？一个性格和长相都跟小冰如此相似的孩子，在间隔十年之后，而且偏偏是今天，出现在咱们面前！这难道真的仅仅是巧合吗？”
“……”
“如果我说这是巧合，你们信吗？”
“妍沐晴……”
“我说，你们相信轮回转世这种事吗？”
“妍沐晴！你听听你自己现在说的都是些什么bullshit！还有你今天让我们来学校见那个什么叫娜娜的，我看就是幌子吧！你的根本目的就是想让我们跟你一起看那个赝品！”
手掌猛地向沙发旁的桌子拍去，朝着办公桌后方面容扭曲的女人大吼着，林天瑶倏地站起身来，可随即便被一旁的凛音一把揪了过去。
当年楚楚可怜宛如天使一般的精致人偶已经不在，如今站在林天瑶面前的，是一个与之前白色人儿一样强大的飒爽干练女子。
“林天瑶，请你对我的老师放尊重点！”
“凛音！你干什么啊！”
一旁的官禹想上前制止自己的伙伴，但却被悬在空中的林天瑶出手制止。
“凛音，你说你回到中国是做好了开始新生活的准备，我看未必如此吧！不过你学的倒是蛮像嘛！这白毛、这纹身、这股洒脱不羁的样子！嗯！连那家伙的怪力都快被你还原了！但你觉得这样好吗？这真的还是你自己吗？要我说，你可真是让阎冰伤透了心！而且你拼尽全力模仿，在我看来也不及那个白毛猩猩分毫！”
“你！死矮子！给我收回刚才的话！”
一把将林天瑶丢到地上，根本没给对方喘气的机会，凛音直接将眼前的小矮个压在身下，狠狠的扼住了对方的脖子。
要是放在十年前，林天瑶还能与凛音打的有来有回，但现在林天瑶已经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凛音妹妹！”
“快放手凛音！”
根本没想到会演变成这幅样子，剩下的三个人急忙朝凛音跑去，用尽全力才把怒火中烧的凛音从林天瑶身上拽了下来，可即便如此，林天瑶依旧没有善罢甘休。
在剧烈咳嗽了几声猛地吸了两大口空气后，卡美洛队长的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继续朝沐晴和凛音说着。
“你们知道吗，音乐的本质与生命是相同的，两者最后都回归于寂静……这个道理都不懂，看来你们终究是三流乐队呢！还有，凛音不懂事就算了，妍沐晴，事到如今没想到连你也还是活在梦里！十年前那场悲剧难道还没让你清醒吗？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天瑶！你也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吧！别再提那件……”
“死矮子你懂什么！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和妍老师！你明白失去挚爱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情吗？你经历过这种生不如死每天苟且度日的痛苦吗？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凭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只说漂亮话谁不会啊！而且妍老师远比你想象得坚强的多！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林天瑶刚才的话让官禹打了个冷颤，红发的女人本来是想说些什么，她并不打算让林天瑶继续讲下去，可凛音却在此时彻底发作了。
而话题的中心人物，也终于在此时开了口。
“阿禹，让天瑶说吧，说给凛音听……也许再听一遍当时犯下的罪行，我能稍微变得理智点，凛音兴许听了之后也能冷静一些……”
“沐晴姐，这没必要吧！非要讲那件事的话，我们回去说给凛音听也好啊！没必要让矮子讲吧！”
“不！让她说！”
声音打颤，眼神迷离，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着……在望向自己老相好的那一刻，榛叶浑身不由得一颤。
那一眼望去，榛叶觉得沐晴瞬间苍老了许多……
这次，没有人在前去制止林天瑶，而刚才怒不可遏的凛音也迫切的想知道，十年前自己走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费力的撑着胳膊在地上蹭着，林天瑶将身体靠在墙上，在摆了个略微能让自己舒服的姿势后，便缓缓的张开了口。
不带任何感情，卡美洛的队长现在只是在平静的陈述着过去的往事。
“首先我要先说明，凛音，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不要太小看自己的前辈了，我经历过许多你想象不到的事情！还有就是，你的老师…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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