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床的老爷子，该打针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护士，推着堆满吊瓶的小车走了进来。
于子涛赶紧离开床头，往边上让了让。
“你是三十二床家属吗？”小护士撇了他一眼。
“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你们家属怎么就这么心大，不管不顾的，也忒省心了吧？”
“啊哦，我是……”于子涛刚想辩解。
“这是大夫刚下的单子，赶紧去一楼大厅拿药去！”
“哦，好！”
于子涛接过单子，就往楼下跑。
一楼大厅还在住院部的前面，来去至少得十分钟。
两部电梯都在上行，从十二楼下到五楼，还不如自己跑得快。
于子涛像脚下踩着风火轮，一路呼啸急奔，到了一楼大厅的取药窗口，人不算少，至少有十七八个在排队。
跟在队伍后面，他踮起脚尖朝前张望，平均两分钟取一个单子，到他这儿，起码得半个小时。
反正也是无聊，于子涛掏出手机查看行情。
午盘已经结束，银牛化工收盘价3.65，略微出现放量。
十万股，成本价3.68，按收盘价计算，亏了三千……我的个乖乖，三分钱搅动一池春水啊！
将手机放进口袋，于子涛拿起取药单看了看，崔德宏，八十六岁，冠心病粥样硬化……
老爷子原来叫崔德宏。
他记得云南有个德宏自治州，德宏名字来源于傣语，“德”为下或西的意思，“宏”为怒江，“德宏”意思是怒江下游的城市。
不知道崔老爷子是不是云南人，或者纯粹就是个巧合而已。
很快就到了自己，取了一大袋子药，急匆匆又往回赶，依旧是衣角带风，一路狂奔。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一来医院，就感觉生命诚可贵，好像速度慢了，就会少活几秒。
唯有极力奔跑，才能与时间争口气。
跑到楼梯口，跨步刚一上楼，就迎面与下楼的人撞了个满怀，对面的女人“哎哟”一声，把于子涛吓了一跳。
“你这个人怎么搞的呀，上楼也不看路吗？”
“哦，对不起，对不起……没伤着您吧？”
于子涛忙抬头一看：“冯瑶？”
对面女子拢了一下刘海：“于哥？”
两人禁不住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儿？”
噗嗤一声，冯瑶捂着嘴：“你先说！”
“啊哦，我舅姥爷病了，我给他抓了些药……”
于子涛说了一句半真半假的话，又晃了晃手里的药袋子。
“不要紧吧？我也去看看！”
冯瑶跟在于子涛身后，就往楼上走。
于子涛连忙制止：“老年病了，没多大事，你忙你的去吧！”
“我是陪一个姐妹来打点滴，现在刚好没事，就跟你一起去看看老人家。”
冯瑶跟在于子涛身后，寸步不离。
这下糟了，自己的行踪暴露了，陈哥马上就会知道。
冯瑶去看老爷子是假，其实想看于子涛说的是不是真话。
看就看吧，反正已经入账了三十万，也不在乎陈哥那点钱了，有了更好，没有也无所谓。
在三楼一个小卖部，冯瑶买了一箱八宝粥和一箱纯奶，这是给自己的面子，于子涛很满足。
进了病房，小护士还在，同病房的那个老人床边，就只剩中年妇女。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啊？”
小护士从于子涛手里接过药，每一种外包装上，都写了吃药时间和用量。
“按时吃药，多喝水，身体允许可以在楼道走走，家属多注意老人的情绪。”
于子涛点头如啄米：“好的，谢谢你了。”
崔老爷子看着冯瑶：“这位是？”
“哦，差点忘了介绍……她是我表……”
“朋友……我们是朋友！”
冯瑶捣了一下于子涛的胳膊，扯开了话题：“爷爷，您身体好些了吗？”
“老毛病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呵呵……”
崔老爷子咳嗽了一声，往前探了探身子：“谢谢你来看我，叫你们费心了！”
于子涛怕老爷子说漏嘴，赶紧插话：“小辈看望长辈，应该的，啥费心不费心的呀……”
“哟，小伙子，你这女朋友可真漂亮哈！看看这大长腿，妈呀，得有一米八吧？”
中年妇女一句话，逗得冯瑶哈哈大笑：“阿姨，腿长显高，我也就一米七二。”
“啧啧，都一米七二了，还穿高跟鞋？这是要摘天上的星星去吗？”
“阿姨，你可真逗……”冯瑶笑得乐不可支。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冯瑶接通了手机。
“针打完了？哦，好，我马上过来……”
冯瑶低下头，凑到老爷子耳朵边：“爷爷，您安心养病，过两天我再来看您！”
她给于子涛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走到了门外。
“我闺蜜打完针了，我得送她回去……于哥，你手机怎么回事啊，老是打不通？”
“啊哦，回老家那天，手机掉水里了。”于子涛又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你忙你的吧，我还得呆在这儿……”
“好吧，把老人家照顾好，辛苦了！”
看着冯瑶迈着大长腿离开，于子涛回到病房给老人冲药。
等吃完药，又扶着老爷子在楼道慢慢踱步。
“小伙子，谢谢你啊，你这么帮我，我都不知道你叫啥？”
“我姓于，干勾于，于子涛。”
崔老爷子一脸正色：“哦，是小于！我叫崔德宏……祖籍云南德宏，在西林大学执教三十五年，目前赋闲在家……”
于子涛嘿嘿直乐：“老爷子，你咋跟报户口似的？我可没拷问你吧！”
“呵呵……习惯了！老了改不了啦，就这样吧……”
瞧着走得有点累，于子涛便慢慢带着老人回病房。
“老爷子，要是有人问我和您的关系，您就说是我舅姥爷。”
“为啥呢？”
于子涛神秘地一笑：“有您这样的老教授，当舅姥爷，我骄傲，我自豪啊！”
老爷子会心一笑，没有言语。
回到病房，将老人扶上床休息，掖好了被角，于子涛向中年妇女招了招手。
楼道外的窗口边。
于子涛掏出随身的一千元，硬塞到中年妇女手里。
“大姐，老人家这两天打饭吃药，就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我不忙就会过来。”
“小伙子，老人要有你这样的儿子，可真就享福了！”
于子涛摆了摆手：“我也有父母，我也会老去，既然遇见了，照顾也是应该的。谢谢你了，大姐！”
“说啥谢不谢的，你做的这个事，让我一个有老人的，都觉得羞愧……”
走出医院大门，呼吸着汽车排出的尾气，于子涛感觉一下畅快了许多。
太压抑的环境，往往会扭曲人的情绪。
真希望一辈子别来这个的地方，哪怕马革裹尸，都比浑身插满现代化仪器，要好得多。
人生天地间，自然地来，自然地去，何必贪恋最后的不舍？
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
水果摊前。
将一筐烂掉的火龙果扔进垃圾桶，陈哥掏出餐巾纸擦了擦手，刚想抽根烟，电话响了。
摸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妖妖。
“陈哥，我看见于子涛了！”
“在哪儿？”
陈哥一听还有些懵，随即激动起来：“快带我去见他！”
电话里的冯瑶，却噗嗤一笑：“急个啥呀？反正他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别打哑谜，快说！”陈哥早已急不可耐。
“于哥的舅姥爷病了，就在惠仁医院的502病房。”
“你先去超市买些营养品……对了，还有水果……啊不，我这有现成的……五分钟之后，我来接你！
生怕于子涛再飞了，陈哥提了一个大果篮，拉下水果店的卷闸门，就着急忙慌往外走。
小老弟啊，你可回来了，老哥差点就要吃糠咽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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