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跟着西统回村，一路上心情凌乱，老爹竟然因为一辆拖拉机高兴晕。
回到家心情更乱，老爹李大山拄着双拐趴在车上研究，大哥李森用毛巾蘸水擦车轱辘上的泥。
董彪段磊在旁边帮忙，用洗脸盆从压井里打水，把洗毛巾的脏水泼在院子里。
李大山质问李林，“买车恁大的事儿你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李林翻个白眼，说：“有啥好说的，不就是个拖拉机嘛。大哥你别擦啦，等我的桑塔纳买过来让你擦个够。”
李大山气的瞪眼，“孩子乖你咋恁能啊，拖拉机、水泵、药泵，下来总共花了多少钱？”
李林懒得报价，走过去扶住他，“别管多少钱，等我做完生意赚够钱，车留给你种地。”
李大山瞪着牛眼说不出话，最后只能一声叹息：“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住了。”
李林呵呵笑，心说我翅膀不硬的时候你也没管住。
“俺爹，俺妈干啥去啦？”
“去你强叔家啦，今中午村长带着派出的所过来收枪，被你雷爷用拐棍儿打跑啦。”
“啥玩意儿？他用拐棍儿打谁？大李大军还是派出所？”
“打了李大军，没打派出所。”
李林瞬间头大，赶紧去西统家看看，刚出大门就遇见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中年汉子，穿着95式军绿色警服，左腋下夹着个皮包，身后跟着七八个警服。
李大军点头哈腰陪着他，笑着和李林打招呼，“二林回来啦，这是县公安局邱荣军局长，你赶紧劝劝你爷配合缴枪。”
“邱局长好。”李林伸出右手，保持一米社交距离，上半身稍向前倾，四指并拢拇指张开，作出标准的握手礼仪。
邱荣军有些惊讶，第一遇见主动握手的农家孩子，姿势还非常标准。
“小同志你好。”邱荣军跟李林握手，瞅瞅紧闭的大铁门说：“让你爷开开门吧，我再找他谈谈。”
“好的，请稍等。”李林转身叫门，“小西，开开门。”
铁门打开，西统怒视李大军，眉心的两道竖纹里隐藏着怒意。
李林拍拍他肩膀，说：“咱爷呢？”
西统小声说：“在西屋生闷气，要我去叫他吗？”
“不用。”李雷拄着拐杖出门，走到邱荣军跟前说：“你是派车所的大领导？”
邱荣军哈哈笑，“大爷，我不是领导，你叫我小邱就行。”
“不敢！”李雷扫视众人，说：“你们是来缴我的枪的？”
李刚强夫妇听到动静赶紧出来，张翠看见儿子手伸手就拉，想把李林拉到自己身后。
李林轻轻握住老妈的手，使眼色示意她别激动。
邱荣军笑着说：“老先生为国家流过血立过功，我很敬重。不过呢，依法收缴民间枪支是国家的政策，还要请您支持我们的工作呀。”
李雷冷哼，板着脸说：“枪是我的老领导送给我的，不能交给你们，说啥都不交。”
邱荣军继续笑，说：“老爷子，您的老领导是谁呀？”
李大军插嘴：“李老头，收枪是省里下的文件，你不配合可不中？”
“中不中你说的不错。”西统直接瞪眼，扬起拳头怼李大军，“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你是哪根儿葱？”
李刚强夫妇也怼李大军，收枪的工作人员赶紧大声喊停，气氛瞬间燃了起来。
“都少说两句！”邱荣军控制局面，脸上的笑也没了，“李老爷子，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吗？”
李雷摸出个红本本递给他，“你自己看。”
邱荣军笑呵呵接手，很快瞪大牛眼，脸色变的异常凝重。
两分钟后双手捧着红本还给李雷，满脸都是纠结，“您的情况比较特殊，您先把枪收好，我先回去向市局请示。”
李雷大手一挥，“去请示吧，我就不留饭啦。”
“老爷子能不能行个方便，把枪给我吧。”邱荣军满脸凝重，那个小本本太厉害，市局都不一定能做主。
李雷家伙更牛逼，是老美正规军的制式装备，属于必须上缴的枪种。
如果他不收这把枪，将来这把枪出了事，他绝对逃脱不了干系，邱荣军有些骑虎难下。
“邱同志请回吧，那把枪跟了我一辈子，我舍不得交。”李雷说完转身就走。
邱荣军急忙挽留，“老爷子先等等。”
“爷，你等等。”李林拦住李雷，笑着说：“交给他们吧，那玩意儿留着是祸害。”
李雷抬头瞪李林，淡淡的说：“小鳖孙，胳膊肘往外拐？”
“看看，你又冤枉我。”李林扶住李雷，说：“我烟瘾犯啦想吸你的烟袋锅，去你屋里聊聊呗。”
邱荣军看到了希望，陪着笑说：“小兄弟，跟咱老爷子好好聊，千万别惹老爷子生气。”
李林扶李雷回屋，他知道最严厉的《枪支管理法》马上就会颁布，全民禁枪时代已经到来。
那把枪就是个定时炸弹，强行留在家里是不明智的，以后非常持枪是要判刑的，李林不想让西统家出意外。
邱荣军在大门外等了半个多小时，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殷切的望着院子里的小屋。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执着于收缴李雷的枪也是有原因的，因为退役老兵的工作最难做。
郑城就出现过类似情况，有个老兵拿着某位军方大佬亲笔签署的枪证去堵市局大门，骂的局领导不敢出门，最后不了了之。
上午邱荣军听说了李雷的情况，权衡利弊后决定亲自出马，如果能说服李雷交枪，肯定会被报纸立为“典型”宣传。
这时小屋门打开，李林举着双手出来，左手是一把M1911，右手是李雷的小本本。
李林说：“俺爷同意配合，枪里没有弹夹，弹夹在我左边的兜里，我也没有攻击性。”
“好，好，我相信你。”邱荣军差点流泪。
不顾危险两步跑到李林跟前，先从李林兜里掏出3个弹夹，又拿走手枪和枪证交给随行的部下。
邱荣军向李雷鞠躬，“老爷子，谢谢您配合我的工作，谢谢。”
李雷背过脸不搭理他，邱荣军也不在意，从皮包里掏出名片，提笔在名片上写数字。
写完递给李林，说：“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李林双手接名片，笑着说：“谢谢邱局。”
两人亲切握手，李林心里美滋滋，人脉圈又多了个重量级的人物。
想做大生意必须有大人脉，特别是在鱼龙混杂的90年代中后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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