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里面呢，晚上喝过药后，她便说肚子不舒服，我也没来得及洗，没想到还是……”狗蛋说到这，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陶绾借着微弱的烛光，打开锅盖，将里面的药渣洒了出来，又拿了一支筷子细细波弄着药渣。
熬过的药渣依旧有浓浓的药味，不同的是，原本五颜六色的药渣，此时此刻都变成了棕色，陶绾在那堆药渣里找了好一阵子，才加起了一小团药渣。
她拨弄了几下那一小团药渣，在里面挑出了几根暗红棕色的药渣，又用手捏着，把药渣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紧接着脸色骤变。
狗蛋有些不解，但还是开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藏红花……”陶绾似是喃喃般说道。
藏红花有镇静、祛痰、解痉的作用，用于胃病、调经、麻疹、发热、黄胆、肝脾肿大等的治疗效果亦是极佳，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孕妇不能服用，若是孕妇服用，很容易造成一尸两命。
她沉着一张脸，又接连打开了旁边的几个药包。
“这个有……”
“这个也有……”
狗蛋看着如疯了一般的陶绾，想上前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陶大夫，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陶绾没有回答，一直到拆来最后一个药包，她的脸色已经白得如同一张纸。
这些药包里，全都被人加了藏红花，虽然每包的量不大，可两包喝下去，那也足够堕掉一个孩子了。
她在抓药的时候一直很小心，生怕拿了什么药会伤害到秋娘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故而绝对不可能没发现药包里加了藏红花的。
除了她，唯一碰过这些药的人，便是花娘……
陶绾咧了咧嘴，笑得有些惨淡。
事到如今，她再想帮花娘想办法，也找不到什么理由了。
她盯着手里的藏红花看了好一会儿，才抬眸看向狗蛋，“我拿一包药回去可好？”
狗蛋点头，将药全部抱起，放到陶绾手中。
“如今秋娘已经用不到这些药了，你全部拿回去吧，省得触景伤情。”
陶绾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抱着一堆药往医馆的方向走去。
天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陶绾却觉得脚下的路比方才更难走了。
她想不明白，花娘为何要这么对自己，或者说，是自己什么地方惹得花娘心里不舒服了，所以花娘才会这么做？
进了医馆，屋内依旧是静悄悄一片。
内室的门敞开着，一眼就能看见花娘床上的被褥叠得四四方方的，根本不像有人睡过的模样。
花娘昨晚并没有回来。
陶绾将手中的药放到桌上，抬手倒了一杯茶，仰头一口饮尽。
带着些许凉意的茶水下肚，陶绾的胸口却变得更堵了。
她接连喝了好几杯，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猛地将手里的杯子砸到了地上，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多可笑，她一心一意当成家人的人，居然想要将她置之死地。
陶绾不知道在桌上趴了多久，一直到门外传来鸡鸣的声音，她才抹了一把眼角，爬起身想要找东西打扫一下。
谁知道刚抬头，就见花娘站在门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陶绾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
花娘若无其事地走进屋，余光却不断地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我才要问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有，秋娘怎么样了？”
茶杯碎了，陶绾的眼角有些红肿，就连桌上也对着好几包药。
她，总归是知道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花娘总觉得自己的心里堵得慌。
陶绾细细打量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眼神黯淡地说了一句，“孩子没了。”
“没了……吗？”花娘的语气有些低落，却听不出多少意外。
陶绾听到这，抿了抿嘴，“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花娘被她这话说得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笑了笑：“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好像听不懂？”
陶绾将面前的药包推到她面前，“我在这里面找到了藏红花，而这个药包，除了我，就只有你碰过，在这之前，我曾与你说过藏红花的药效和忌讳……”
明知道孕妇是万万碰不得藏红花的。
花娘呆呆地看着桌上那包药，许久，嘴角扬了扬。
“对，就是我干的，是我在你给秋娘准备的药里加了藏红花。”
见她这般，陶绾想要继续质问，可是嘴唇动了动，也只是叹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
话音刚落，花娘便大步走了进来，脸上的笑意也冷了几分。
“为什么？你居然还会问我为什么？”花娘想要揪她的衣服，可是手抬起来，停顿片刻，还是放了下去。
“是，为什么？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一想到秋娘昏过去之前抓着自己手的那副模样，陶绾的心就如同被一只大手揪着一般，酸疼又无力。
花娘轻笑了一声，走到长桌前，捏了一根藏红花，“难道我做的还是不明显吗？我就是想让你死。”
花娘的话如同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向她的脸，她有些懵，好半晌，才挤出了一句话，“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需要做错什么？”花娘冷笑，“我怨你，恨你，这需要原因吗？”
怨陶绾，明明大家都是女人，她却可以活得比自己精彩万分，就连自己喜欢的人，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会偏向陶绾。
恨陶绾那副虚伪的嘴脸，明明把自己当外人，为了留住别人眼中的赞誉，要日日在外人面前演戏。
有时候，花娘很想问一问陶绾，问陶绾累不累，时时刻刻要看着别人的嘴脸行事，真的不累吗？
陶绾想要问什么，嘴唇动了动，也只是扯了一下嘴角，“你说得对，确实不需要理由啊。”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想要建立信任很难，但若是想要信任崩塌，那也不过是一朝一夕的事，就如同她和花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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