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滚进来。”
贾母靠坐于荣庆堂之上，面露愠色，胸前怒气如波涛般起伏不定。
她的心悬在半空，焦虑与愤怒交织。
儿子再不争气，在外面挨揍了，也是受不了的，得想办法帮他出气。
多大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呀！
屋里邢夫人还有鸳鸯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低下头不说话。
贾赦的小厮勾着头进来了，一进门结结实实的磕了头，趴在地上不敢起来了。
贾母的目光落在小厮的后脑勺上，心中又是一阵烦闷。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但依旧感到疲惫不堪。
她转向邢夫人，声音略显虚弱，
“我说，你问。”
邢夫人原本心中窃喜，以为终于有人能为她出这口恶气，正在感叹，是哪里的英雄豪杰这般见义勇为？
听到贾母的吩咐，一时竟有些愣神。
她应了一声，“啊……”，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掩饰，
“好……”，声音差点露出喜色，忙不迭地用手捂住嘴巴。
贾母敏锐地察觉到了邢夫人的异样，目光如刀般锐利。邢夫人立刻反应过来，怒斥小厮，
“怎么回事？
小厮匍匐于地，双手紧抠地面，身躯颤抖如风中残叶，声音微弱而带着颤抖，
“大老爷这两日心情不好，就想着去花萼楼散散心，”
“正好听说从吴地新来了女子，大老爷就想着先尝个鲜，享受两天，谁知在那儿碰到了吴贵妃的弟弟。”
他继续说道，
“两厢争执之下，双方就动手了，当时人多，谁也没看清怎么回事，大老爷怒吼了两声，就倒地了。”
小厮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被自己的颤抖声所淹没。
“废物，废物，你们跟着是干什么的？就是混吃混喝的吗？”
“两厢动手，怎么能让老爷在前面呢？”
贾母实在忍不住了，没有气力也要询问，等着邢夫人自己得急死。
小厮急忙辩解，“不是的，当时太乱了，我们也挨了打，不信，您看。”
小厮说着，撸起袖子让贾母看，胳膊上果然是青紫一片。
贾母继续问道，
“那你就这么跑回来了？
“大老爷呢？怎么没有抬回来，得治伤呀！”
小厮面露难色，支支吾吾，“抬不回来，大老爷应该是断腿了。”
“而且就我一个伤轻的，其他人还在那儿趴着呢！”
“吴贵妃的弟弟说是大老爷自己踢断的腿，怕咱们讹诈，让贵妃娘娘父亲亲自去看看。”
说到这儿，小厮发现满屋子一片死寂，唯有他的说话声断断续续。
他缩了缩脖子，心中明白，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招致一顿责罚，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他必须继续说下去。
“还说打赌欠了他五千两银子。让二老爷带着银子去赎人。”
“还说，还说，……”
小厮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偷偷瞥了一眼贾母，只见老太太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让他不由得心生畏惧，话语戛然而止。
“还说什么了？你哑巴了？”
后进门的王夫人正好听了个清清楚楚，她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堂中响起，她的愤怒如同火山爆发，无法抑制。
这是要干什么，这就是要活生生踩女儿的面子。
听到消息，跟王夫人一起进来的贾政，同样是火冒三丈。
胡子都要被怒火吹的飞起。
可怜自己一向谨小慎微，从来不敢得罪任何权贵，
这可好，大哥可什么都不管，仗着祖宗的爵位，一味的高乐就好。
在府里作威作福罢了，还敢出去顶腰子去了。
以为自己还是什么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吗？
老不羞哇！
活该，我不去赎他，我也不能去。
贾政心里暗骂。
此时只听小厮接着说道，“还说肯定不可能饿着贾贵妃的亲大伯，但是腿他们不管治。”
“等的时间久了，到时候治不好不怪他们。”
“放肆！大胆，”贾母气的有点口不择言了。
“打了人还这么猖狂，老二，你去，问问顺天府衙门，大理寺管不管？……”
话说到这儿，贾母还要发火，但是看了一眼二儿子贾政。
见他无动于衷，贾母的声音渐渐低下来。
知道，指望这个二儿子讨回公道是难了。
他们的关系只限于对百姓，对上吴贵妃，贾政不敢了。
贾母自嘲的冷笑一声，
“老二，给他赎回来吧！”贾母看着依然纹丝未动的二儿子。
气的“啪啪”拍着床沿，不得不逼儿子一把了，
“怎么的，老大被打了，我知道你们都心里高兴着呢！”
“你们都恨不得他受伤，以为没有他了，你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但是你们没想到，他再不争气，爵位也在他的头上。”
“没有他你们有什么？有能耐吗？”说到这儿，贾母声音有了一丝伤心，
“是的，我也觉得他断腿了好，真好哇！”
“但是他是在外面，在青楼，在吴贵妃弟弟的眼皮子底下。”
“他虽然不成器，但是他是你的亲大哥，贵妃的亲大伯。”
“打断骨头连着筋，这是断不了的血缘。”
“你们把他赎回来，随便你们怎么折腾他我也管不了了。”
“难不成让我这老婆子去吗？”
贾政叹了一口气，“娘，您不要生气了，保重身体，我这就去。”
“我现在去账房支点银子，就去赎他。”
贾政很是无奈，英雄无用武之地，自己空有才华，守在这不死不活的工部。
哎……
贾政的脚步迟疑而伤心。
“起来，跟我走，把大老爷赎回来。”
贾政控制住自己的腿脚，一刻间，他也有了一丝冲动，想踢人一脚。
小厮恨不得把耳朵堵上，这兄弟相争是他能听的吗？
一骨碌爬起来，忐忑不安的跟着贾政出去了。
……
王夫人眼中冒出火来，她怨毒的目光看着邢夫人，同时瞪了鸳鸯的方向一眼。
都是你，邢夫人，作为一个正头太太，你都做了什么，拢不住自己的相公，任凭她惹事生非。
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当时大老爷选继室，自己就不如建议选个厉害的了。
腿断在家里也比断在外面丢人强呀！
这很快就到了太后寿辰的时候了，满京城都知道贾贵妃的亲大伯，逛青楼，自己踢断了腿。
老天，救救我吧，怎么总有人拖累我呀！
王夫人想到小厮说的吴贵妃的弟弟公然挑衅贾赦。
那是不是自己的女儿更加艰难了。
她悲伤的对着贾母说，“母亲，能不能去求求太妃，照看一下贵妃娘娘。”
“母亲，贵妃娘娘已经好几天没有递出来信了。”
贾母猛的一怔，“你可知道，太妃是谁家人吗？”
“以前几年也没有什么消息，怎么现在几天你就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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