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立道打倒了李根，没有恋战转身就跑。
他知道自己是打不过两个大人的，力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那两人是没有想到自己身上有刀，而且真敢用，才被他钻了空子。
柳立道听到李根的哀叫，心中不安又紧张。
他没有伤过活人。
洪三犹豫了一下，朝着柳立道的方向追过去。
柳立道虽然年龄小，但从小衣食无忧，身体底子好。洪三面黄肌瘦，一时没有追上。
柳立道跑了一阵，回头没有看到洪三，不由顺着树干坐了下来，在树下休息。才喘了两口气，脸上挨了一脚，被踢得滚在地上。姑获刀也脱了手。
洪三出现在他的身侧，阴恻恻地看着他：
“小小年纪就敢动刀子。”
“是你们想抢我的！”
柳立道看着步步逼近的洪三，脚蹬手撑在地上退着。
洪三看了看边上的姑获刀，犹豫了一下，准备收拾了柳立道再来拿，大叫一声扑到柳立道身上，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
柳立道动弹不得，呼吸困难，不停翻动的瞳孔里，逐渐模糊的洪三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脖子上的力道突然松了，洪三放开了他，正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一个小孩，吓得连连后退，身后插着姑获刀。
洪三不知道这个小孩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眼只看见小孩身上光鲜的衣服，想要扑上去却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
柳立道四肢着地，跪着猛烈的咳嗽着，看着小孩没好气地说：
“还傻站着干嘛？把刀拔下来啊！”
他以为自己忘记了弟弟柳志孝的样子，一见就认出来了。
柳志孝苦着脸不敢去拔刀，绕着洪三跑过来扶起了他，小声地问：“哥，你没事吧。”
柳立道摸着脖子，过去拔刀。洪三的身体里扑哧一声像是漏气了，血从伤口里流出来。
柳立道赶紧离开了这里，柳志孝跟着他奔跑起来。
回到破庙，李根已经不见了。他指挥柳志孝把埋着的金银挖起来，自己拿着刀在一旁警戒。
柳志孝双手双膝都是土，抱着一堆金银不知所措。
“收起来啊！”
柳立道吼道，走上前去把金银塞进两人的衣服兜里，选了个方向，朝山里走去。
柳志孝一脚高一脚低的跟在他身后，被树根绊倒，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柳立道只得走过去拽起了他，拉着他的手往前走。
“你怎么会在这？”走了很久，柳立道才盘问起柳志孝来。
柳志孝突然哭了，抽搭着说王妈死了。王妈是照顾柳志孝的奶娘，是王叔的妹妹。
柳志孝只有八岁，吭吭哧哧地说不清楚，但是他说王妈死之前让他去找家人，他凭着记忆到了祖宅，看到大院的门口有卫兵站岗把守，里面都是人，没看到自己认识的人。
“你看清了吗？”柳立道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着，“是我们家？”
柳志孝确实记不清祖宅的样子，但是“柳”字他是认得的，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柳立道一阵胸闷，追问道，看到娘了吗？看到爹了吗？
柳志孝不停地摇头，摇着摇着哭起来。柳立道也流出泪来。
两兄弟哭了半天，哭累了，找了个山壁，用草围了围作为遮挡。
柳志孝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眼泪。
柳立道拔出姑获刀在手里查看，姑获刀的刀刃发出灰冷的光。
父亲的话回响耳边——姑获刀能不用就不用吧——
但父亲不是说过，自己要是不用姑获刀，活不过三十岁吗……
再过四年就是那个日子了，他该用刀的日子。
八年前柳志孝出生之后，父亲就把他叫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他们父子三人在。
父亲让他看襁褓里粉团子一样的孩子，看着他满脸带笑地逗着小婴儿，然后告诉他，这是你的弟弟——
——也是你的另一半魂魄。
——是你的粮食。
柳立道从小被教育，柳志孝虽然是他弟弟，但是活不到十二岁，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柳立道吸取魂魄，延续柳家的灵力。
怎么父亲又变卦了呢？
柳立道拿着刀在柳志孝的脖子上比划。
柳志孝在睡梦中吧唧着嘴，轻轻地叫了一声：
“……哥。”
柳立道手上一抖，赶紧收回了刀。
先留着他吧，总比他到处跑自己找不到他好。
早上柳立道是被饿醒的，柳志孝可怜巴巴地坐在一边，双手抱着膝盖，见他醒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肚子先叫了一声。
真是麻烦。柳立道腹诽着，拉着柳志孝去买吃的。
两人生怕遇到洪三和李根，不敢城走，走了很久，才走到一个小村庄买到一个馒头。
柳立道见不得柳志孝口水挂在嘴角的没出息样子，把馒头递给他了。
柳志孝怯怯地看着柳立道，又看着馒头，咽着口水接了过去。
柳立道不由吞了口口水，转身就走，去看还有没有什么吃食。
“哥——”柳志孝小跑在他身后。
一天到晚哥、哥、哥地叫个不停！
柳立道一股无名火腾起，猛地站住了脚步，转身就想骂柳志孝，却被眼前的馒头怔住。
柳志孝拿着一小块馒头放在胸前，把一大半馒头递给了他。
柳立道下意识地接过。
柳志孝抱着自己的小块馒头啃起来，边啃边说：
“哥哥是大人，吃大的。我小，我小块的就可以了。”
他偷偷地瞟着柳立道的手里，几口把自己的馒头吃完跑开了。
柳立道大口咬着馒头，心里恨恨地想，这小子的命真便宜，半快馒头就收买了！
吃完馒头，柳立道追上了柳志孝，拉着他的手。
“哥，我们去哪呀？”
“去找爹娘。找不到我们俩也要好好活着。”
过了几年……
“我不走！”柳志孝猛地站起来，立在窗边。被他打断的柳立道顿住，看着他的背影，这小子都快二十岁了，怎么老是长不高，瘦得跟个柳条一样。
“过来！”柳立道喝到。
柳志孝的背影僵了僵，不情不愿地挪了过来。
柳立道紧锁眉头，“我没说不走，是让你先走。”把几张薄薄的纸往柳志孝身边推了推，“我的船票是下一班。”
柳志孝瞅着柳立道，“你拿来我看。”
“看什么看？人家还没送过来！你这张都是一个方姓的军官临时走不了，好不容易拿到的。”
柳立道见柳志孝还斜眼看着自己，没好气地说：
“你以后就用方志孝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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