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可怜巴巴地看着紫菀。“我想多陪陪你。”
紫菀狠了狠心：“但我想一个人呆着。”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保护好你？”方圆终于问出了这个每天都要问五遍的问题。
一开始，紫菀还有耐心解释，但方圆根本听不进。
“不是，不是！我说了很多次了。你一个凡人，能怎么保护我？”她又催促了几句，方圆只有不情不愿地走了。
紫菀看着方圆的背影叹气，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懂方圆在想什么了。本来她想好好陪他过完他这一生的……
天空开始飘雨，越下越大，行人匆忙。
方圆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挫败的感情吞噬着他的所有感觉，凉凉的雨打在身上反而让他觉得舒服，有些自我惩罚的味道。
他想着紫菀的话，紫菀不怪他，是因为紫菀对他从来就没有过期待，紫菀从来不认为他能保护她。
他也确实不行。
方圆紧紧地咬着牙。
“哥哥——”一个清脆的声音叫着他。
方圆没反应过来，那个声音又叫了一声，“哥哥！”
他这才看到前方有个四五岁小女孩，也没有打伞，立在雨中，见方圆看到她了，很高兴的样子。
“哥哥，你能送我回家吗？”
小女孩很可爱，方圆心里的戾气暂时消散了一些，蹲了下来，“小朋友，你迷路了吗？”
“嗯。”小女孩倒还不慌张。
“记得你家里人的手机号码吗？”现在很多父母都会让小孩把家长的信息背熟，最不济都会背个号码。
小女孩困惑地摇了摇头。
“家在哪里的知道吗？”
小孩子一问三不知。方圆腿蹲得麻了，站了起来，准备把小女孩带到最近的官差局。
马路上的车辆缓慢地驶过，透过车头灯的光线，雨已经下成了密集的线。
方圆突然看到，雨线直直地打在小女孩身上，穿透了她。小女孩的身影在一闪而过的车头灯照射下，呈现半透明，就像是投影的画面。
方圆呆住，虽然他也见识过不少，对鬼怪仍然有天生的恐惧。
“哥哥，你不想帮我了吗？”小女孩可怜巴巴地问，偏了偏小脑袋，“是不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够可怜……”
小女孩的身影矮了下去，四肢关节不自然地扭曲着，双腿盘成一团，只能靠双手撑地行走。畸形的样子，就像是街头乞讨的残疾儿童。
方圆马上明白了小女孩的遭遇。她应该是年幼时被人拐卖，被人为地折磨成这样，博人同情乞讨，可能是意外去世，可能是故意被人杀害。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小女孩的怨气不会浅。
小女孩双手撑在地上爬行，动作居然很快，眼看就要到方圆跟前。
方圆心中只剩恐惧和厌恶，没有办法，只能转身就跑。
小女孩像蜘蛛一样穷追不舍，嘴里一直清脆的叫着，“哥哥，哥哥，帮帮我吧！帮帮我吧！”
方圆在雨中奔跑，跑着跑着哭了出来，他遇到个小鬼都只能逃命，还妄想什么保护紫菀。方圆猛地刹住脚步，转身面对小鬼，全身湿漉漉。
小鬼见他停了下来，很高兴的笑了，她却没有停住脚步，直直地朝方圆冲了过来。
方圆身上的八卦筛闪了一下微弱的光，虽然挡住了小鬼，黑气还是飘到了方圆身上。
他却感到一股湿冷阴霾的气息附在了自己的身上，四肢关节抖得咯咯地响。
“咔哒”一声。
就像有人拿着榔头在他的膝盖上狠狠敲了一下，方圆大叫一声跌倒在地上。疼痛没有减弱半分，反而越来越痛，汗水和雨水、泪水混在一起，不停地滴下。
方圆手撑着地坐着，很深地呼吸，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膝盖已经粉碎的腿被反折。
小鬼眼里都是狂喜和期待，伸出腥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方圆忍着痛，颤抖的手伸向了手机，手指停在柳贤的电话上面，久久没有按下。
“……有什么用！”
柳贤的话在耳边回响，紫菀的脸出现在眼前，她有不耐烦也有无奈，甚至还有几分同情。
方圆猛地把手机朝小鬼丢了出去。手机从小鬼身上穿过，小鬼抿了抿嘴，小手紧紧地捏拳，方圆的另一条腿也被硬生生地折断。
方圆痛得朝着天空大叫，他大口呼气，转正了脸对着小鬼大吼：
“有本事就弄死我啊！”
小鬼停了下来，只是看着他笑。嘲笑。
原本空无一人的街上出现了一个人，穿着宽大的黑色衣服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那人慢慢走进捡起了方圆的手机，走到他面前蹲下，方圆才看清那是一个女人，左耳下有一道浅浅的伤痕。
“柳先生不是会驱鬼吗？怎么被一个小鬼欺负着这样？”女人笑嘻嘻地说。
小鬼已经恢复了小女孩的样子，站在女人身边。
方圆深呼吸让自己从疼痛中冷静下来：“你认错人了。”
“是我认错，还是你错了？”女人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蓝。”
“蓝小椿？”方圆愣了愣，冷笑起来，“我说了，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柳贤。”
蓝小椿依然笑得很开心。
“我说你是柳先生，可没说你是柳贤，”蓝小椿笑容突收，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哪里比得过柳贤！”
方圆咬了咬牙，话从牙缝里挤出来：“要杀要刮随意。”
“柳家的人都很讨厌，唯独让我佩服的一点，就是有骨气。”
方圆懒得再和她争辩。
蓝小椿一抬手，本来站在她旁边的小鬼就到了方圆身后，用手捂着他的嘴。
方圆觉得一股寒气不停地往胃里钻，就像是吞了一块干冰，让他说不出话来。
“自以为是。方锦水出国之前，给了方蛮江一把刀、一张羊皮纸。你自己去看看，就明白了。”
方圆怔住，蓝小椿说出方锦水和他爸的名字，说明她原本是知道他是谁的，为什么一直叫他柳先生，说他是柳家的人。
蓝小椿招了招手，小鬼离开了方圆。
“柳家的家谱，都是用家人的血祭出来的……”
蓝小椿牵着小鬼，消失在雨夜。
方圆喘着粗气，片刻之后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变成了寻常的样子，膝盖依然痛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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