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眉梢一挑：“按定制？今儿是朕万寿节，若行斋戒之礼，难道让朕在寿宴上吃素？”我一想也是，乾隆万寿节，寿宴上酒池肉林，如何斋戒？刚刚乾隆说留在梨花伴月，我还有些愁怅，听他说不用斋戒，我心中暗喜，不等乾隆吩咐，起身为他宽衣。
次日早起，侍候乾隆穿衣，乾隆低着头问我：“昨儿怎么忽然想起定制？难得礼仪之事还劳令嫔费心惦记。”
因月食前一日，我说要观月食，被夏荷提点两句，事后越想越后怕。在现代，我是小老百姓，逢年过节，只要吃好喝好就好。可清宫里则不同，一年三大节，皇帝的万寿节、冬至、新年，还有元宵节、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除此之外，太后的圣寿节、皇后的千秋节，皇帝亲耕礼，皇后的亲蚕礼等等数不胜数，礼仪祭祀都有定制，若有个行差踏错，罚个禁足倒没什么，可是事关国运，罪责可大可少，万一天有不测风云，出了什么祸事，赖在我头上，怕是连乾隆也救不了我。故而这些日子，我把宫里各时节，都有什么节庆，该注意什么都暗暗记在心里。
听乾隆语气似有些不满。我正系腰带的手微停了停，乾隆伸手握住我的手，我抬起眼睛看着她，“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故而臣妾想未雨绸缪。研习研习礼法，以免行差踏错，给皇上丢脸。”
乾隆睇了我一眼：“你以为就你研习那点微末礼法，用起来，就不给朕丢脸了？清宫节庆，朕的万寿节居首位，中秋节岂能与万寿节相提并论。”
我忽然想起乾隆说过万寿节前后十日不动官刑，今天又不是万寿节当日，我胆子顿时壮起来：“这事怨不得臣妾，臣妾翻看的书上明明写着按定制皇帝于节前三日斋戒，故而好心提醒皇上一句。”
乾隆冷笑道：“朝里有礼部尚书、左右侍郎，即便他们都尸位素餐，还有主事，笔贴式、郎中、典制、祠祭，难道这些人都是摆设不成。朕登基以来，中秋拜月已十数载，该如何做，已了然于心，还用得着你提醒！几次三番令你侍寝，你屡有推诿，难道朕就如此令你嫌弃？”
我有些委屈，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乾隆三宫六院，他想翻谁的牌子就翻谁的牌子，可我却只有他一人，岂会不恋慕他。我抬眼看他，这样的男人，不仅容貌俊朗，又身居帝位，多少人望尘莫及，凭何以为我会厌弃他。他也凝视我，忽地哂笑一声：“你若当真不喜朕碰你，朕即刻命敬事房把你的牌子撤了。李玉。”乾隆高声唤了一声。
“住口。”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听外面李玉的脚步声渐近，扬声对李玉喝道：“不许进来。”听李玉的脚步声猛地停住了：“万岁爷有何吩咐？”半晌未听到回话，脚步声又渐行渐远，我才长出一口气。
我抬头看乾隆时，见他先是一副惊愕的表情，接着眼中怒意渐炽，我忙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皇上说过万寿节前后十日不动官刑，今儿万寿节第二日，皇上不能罚臣妾。”一面说一面跪倒，“臣妾哪有推诿之意？臣妾也有七情六欲。这里没外人，臣妾才敢说，今儿皇上说搬到永恬居，臣妾还有些怅然，皇上早不来，晚不来，偏要赶上斋戒的时候来。可臣妾又能如何？难道凭一己之私，而置伦常不顾。”
乾隆冷哼一声：“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万寿节前后十日不动官刑，你就敢申斥朕，还敢用手捂朕的嘴。”捂他的嘴也是他让我捂，否则我如何能捂得住。
“李玉”乾隆怒喝一声，比先前叫李玉那声大了数倍。
李玉响亮地应了一声，小跑着进了屋：“万岁爷有何吩咐？”
乾隆伸腿踹了我一脚，他穿着官靴，踢在我身上一点儿也没感觉疼，想来乾隆生气是装的。乾隆质问李玉：“刚刚朕叫你，为何不进来？”
李玉道：“奴才刚想推门，又听见令嫔娘娘喝了一声‘不许进来’，就没敢进来。”
乾隆问：“你是朕的奴才还是她的奴才，朕的话不听，倒听她的话，明儿你侍候她去吧。”
李玉吓得扑通跪倒：“奴才不敢。奴才问过万岁爷有何吩咐，万岁爷没答言，奴才还以为万岁爷也有此意。”
乾隆无奈地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李玉一面起身一面问：“万岁爷何意？”乾隆拂袖道：“出去。”
我跪坐在地毡上，看着李玉忙不迭地退出去，还带上门。我心里好笑，李玉这样闷头闷脑的人，怎么能升任总管太监？又想想我又有几个心眼，感慨在乾隆跟前，不用太聪明。
转回头看乾隆，乾隆也正看我：“你坐得倒挺舒服的。朕饿了，传膳。”我忙起身，到门口吩咐李玉传膳，李玉问我：“是令嫔娘娘吩咐，还是万岁爷吩咐。”我说是乾隆吩咐，他还不信，巴巴进来问了一句，确认准了，方出去吩咐传膳。
中秋节晚膳，遵例，乾隆赏小饼，我吃了两个，乾隆问我：“怎么吃得如此少？”我笑道：“这会儿吃饱了，太后赐月华饼时，怕是吃不下了。”御膳房遵例八月初就要准备皇帝月供的月饼。撤供时将宝塔似的大月饼收起来，留除夕时食用。另外两个三斤重的月华饼，一个进奉太后，分赐皇后及嫔妃，另一个乾隆留着赏给侍从人等。另外一些小月饼另赏赐王公及亲眷等。初进宫那年中秋，我吃过月华饼，不太爱吃，然而当年我可以躲在人后，今年则不行，若不吃，又该惹太后看不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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