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瑞在御书房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外面杀声震天，刀枪剑戟的拼杀声近到御书房前，他等的人还没来。
御书房的大门被“砰”的一声踹开，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看清了，进门的，不是他的人。
“四皇子殿下，请移步永和宫。”
萧怀瑞笑了。
眼下，连他摄政王的身份，都不承认了。
事到如今，他的内心，倒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起身弹了弹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跟着侍卫们走出了御书房的大门。
从御书房到永和宫，这一路，不长也不短，就像他的人生。
出生即丧母，在深宫，像杂草一样长大到六岁。
太子殿下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甚至震惊皇宫竟然有小乞丐。
看啊，父皇把他保护的有多好！
同样是幼年丧母，太子长兄被父皇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甚至同吃同住。
爱人如养花，太子长兄得到了父皇全部的爱，所以他堂堂正正，永远活在阳光下，向阳而生。
而他，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阴暗爬行。
六岁，是他生命的转折。
太子知道他的身份后，又是懊恼又是愧疚，直接把他带去东宫。
在那里，他度过了最轻松幸福的一个月。
可一个月的时间，就让父皇察觉到了太子的不同。
调查之后，先是对太子友爱兄弟的举动大加赞赏，为他挣得了好一番贤名。
可转头，他又以太子年幼，不宜教导幼弟的名义，把他送到了德妃的宫里。
此后，那个面慈心狠的女人，成了他的养母。
他也是期待过的，有了母亲，有了兄长，他终于可以过的像正常的小孩了吧！
可命运，哪里就肯放过他呢？
宫中妃子最看重血脉，德妃已经有了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看重他呢？
三皇子嚣张跋扈，霸道自私。
原本德妃就他一个儿子，眼下明面上又来了一个，自然排斥又厌恶。
德妃惯子无度，他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就是在三皇子的欺辱中度过的。
但德妃表面功夫做的好，宫中无人知晓。
他倒不是没有寻求过帮助，故意设计过几次让太子殿下看到三皇子欺负他的现场，太子殿下也狠狠罚了三皇子，并教导他不要欺负弟弟。
可事后，他还是会得到更严重的欺辱。
太子殿下太光风霁月了，他把谁都想的很好。
他是他的好弟弟，三皇子也是，只是暂时误入歧途罢了。
教导一番，一定会改邪归正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后来三皇子又在人前故意装作改邪归正的模样，太子殿下也就相信了。
再后来，三皇子欺辱他，都会选择很隐秘的地方。
渐渐的，他也就懒得寻求别人的帮助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事实证明，他是成功的。
十年之后，他确实最先把三皇子拉下马。
他那高高在上的“母妃”啊，跪在地上求他帮忙，他也只是无辜地说，自己会尽力的！
尽力什么？
尽力让他们更加痛苦啊！
从小到大，没有人好好教导过他。
既然命运让他这般成长，那他就这般随心而活。
面对欺辱，或者报复，或者接受，都随自己心意。
如今看来，还是有些弊端呢！
若是再狠绝果断一些，今夜在宫里等着人去见的，恐怕就是他了。
思绪落下，永和宫的大门也近在眼前。
推门而入，大殿中灯火通明。
明宣帝高坐龙椅之上，左下首坐着太子夫妇，右下首的位子空着，不知道要留给何人。
下面站着睿安郡主的家眷，还有两个穿着太监服的高大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太监。
“孽障，你可知罪？”
明宣帝虎目含怒，一脸失望地看着这个儿子。
前面那两个儿子造反，好歹只是贪污受贿，结党营私。
可眼下这个向来老实巴交的儿子，竟然勾结外邦，与江湖势力厮混。
他可真是太小瞧了他！
萧怀瑞的脸色未变，依然是一副淡笑的表情。
“儿臣不过是做自己想做之事，何错之有？”
“啪——”
明宣帝拍着椅子背，愤怒道：“冥顽不灵！你竟然还觉得自己没错？！”
“勾结外邦，叛国谋反。勾结江湖势力，擅闯皇宫，侮辱皇室。这些，你都没觉得自己错了吗？”
萧怀瑞沉默良久，就在明宣帝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突然道：“父皇，你知道儿子同你一样，擅丹青吗？”
众人愣了，明宣帝也愣了一瞬。
“你想说什么？”
萧怀瑞侧过头，看着窗外的灯火，缓缓道：“小时候，总听宫人说，太子长兄过生辰了，陛下又亲自给太子殿下画了画像。
有单人的，有二人合着的，但合像总是画不好，因为陛下只能把太子殿下画的好。
后来，合像就让宫里的画师画。
我当时就在想，父皇若是有一天也给我画一张合像就好了。
我不在乎美丑，把我画的丑一点，也没关系。”
萧怀衍羞愧地低下了头。
是他占了父皇太多的注意力，导致底下弟弟没了疼爱，一个个都长偏了性子。
明宣帝也有一瞬间的动容，但他是帝王，久居上位的心理，容不得他低头。
“你不要说就因为这起子小事，就动了造反的心！又不是只有你一人没有，你的那些兄弟都没有！若人人都像你这般，岂不是人人都要——”
说到这里，他成年的儿子除了后来得了他一点宠爱的五皇子，还真是都造反了。
明宣帝干咳一声，恼羞成怒道：“这不是你造反的理由！朕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的时间教导皇子？那是太傅的事情，你自己心思不正，休要怪别人！当初，若不是太子宽和，友爱兄弟，你能有人照顾吗？”
提到这点，萧怀瑞突然笑了。
“照顾？你但凡在找人养我之前，好好调查一番，我的人生，也不会经受那么多苦难！”
他一字一顿地诉说着这么多年来，德妃和三皇子对自己的欺辱。
说到最后，所有人都红了眼。
苏芸禾抱着沈宴淳，眼泪更是无声地哗哗掉。
太惨了，四皇子的童年，实在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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