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眼睁睁看着自己跟秋姨娘越来越远，嘴里“呜呜呜”着叫个不停，却没惊动沈家那边睡着的任何一人。
哦，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被惊动。
一向娇生惯养，被保护的很好的沈锦柔被周围的呼噜声吵醒，翻身的时候隐约好像看到了被人抱走的沈晴。
她突然想到她娘私下里跟她说的，天灾过后，大户人家的佃农增多，青楼里的姑娘多样。除了活不下去自卖自身的，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被拐卖的。
她娘给她普及这些，不是要吓唬她，只是为了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让她不要掉以轻心。
她牢牢记在心里，走路的时候，都紧紧抓着她娘的手，生怕自己被拐走。
睡意随着凉风飘走，她的头脑也越来越清醒。
她看到旁边位置的空白，更加确定了刚刚那个被人捂着嘴抓走的人是沈晴。
可那又怎么样呢？
抓走就抓走吧，她走了，也没人分自己那一份口粮，她娘也能全心全意地保护她自己。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谁让她是个没娘的孩子呢？
心里这么想着，沈锦柔又翻了一个身，把自己缩在二太太的怀里，安心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醒来，官差们又催促着众人赶路，二老爷才突然惊讶道：“四丫头呢？怎么这么半天还不回来？”
二太太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是没敢说，面上只保留着跟二老爷同款的懵逼，道：“不知道啊？她应该去小解了吧！”
二老爷皱眉道：“应该不会，这都多半天了，大解也该回来了。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林子里找找。”
苗姨娘看着沈锦柔旁边空空的位置，怔怔道：“四丫头睡在大小姐旁边，她起来的时候，大小姐有察觉吗？”
沈锦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
“我知道什么？我又不是她娘，还管她吃喝拉撒睡？”
沈锦柔向来端庄优雅，小小年纪，已有大家小姐的风范。
除了跟沈今安有关的事，她如此失态的时候，还是头一遭。
苗姨娘和二太太心里同时咯噔一声。
苗姨娘背后发寒，光天化日之下，不寒而栗。
她紧紧攥着沈二郎的手，把他都攥疼了还不自知。
二太太眯着眼睛看苗姨娘，意味深长道：“苗姨娘好好看着二郎，我带着柔儿也去那边林子找找。”
“是，夫人。”
等到她们走了，沈二郎才皱着脸道：“娘，你捏疼我了。”
苗姨娘如梦初醒，紧紧抱着沈二郎，喃喃自语：“对不起，娘不是故意的。娘会看好你的，娘一定会看好你的。”
而另一边，走到林子里的二太太环顾一下四周，见周围没有人注意，才蹲下身子问沈锦柔。
“柔儿，你告诉娘亲，你是不是知道沈晴去了哪里？”
沈锦柔眼神飘忽，道：“我，我不知道啊。”
二太太骤然严厉，喝道：“娘亲告诉过你什么？你谁都可以骗，唯独不能骗娘！娘是你最重要的人！娘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沈锦柔向来被自己母亲好好哄着宠着，什么时候被这般吼过，瞬间就被吓哭了。
二太太一点儿没心软，继续厉声道：“现在跟我说实话，你都知道什么？”
沈锦柔不敢撒谎，把自己昨天晚上看到的都说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呜呜呜，我就是觉得她吃了娘的口粮，我担心娘被饿坏了。”
二太太再精明，也不会觉得闺女连自己都算计。
只能说沈锦柔不愧是她一手教育出来的好闺女，明明是觉得自己的口粮被抢，如今却安了个心疼母亲的名头，只能说，好心机。
这不，二太太听了，都瞬间心软，放轻了声音道：“娘知道你心疼娘，但你着实不该瞒着。这件事，除了娘，谁都不能说起。一会儿你爹问你，你就说你昨天晚上一直做噩梦，想醒都醒不来，还是娘给你叫醒的。”
沈锦柔连连点头，乖巧道：“女儿知道了。”
二太太见状，爱怜地擦了擦她的泪水，又细心地叮嘱了几句，才算放心领着她回去。
二人回去后，二老爷已经回来了。
二太太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苗姨娘，不动声色地走到二老爷身边，皱眉忧愁道：“老爷，可找到四丫头了？我刚刚领着柔儿去那边找，也没找到！”
二老爷愁容满面地看着她，艰难开口道：“夫人……四丫头……四丫头八成是被人掳走了。我刚刚从那边过来，听说许多人家都丢了孩子。”
二太太“啊”了一声，吃惊地虚捂了一下自己的嘴，作势要打沈锦柔。
“你这孩子，都怪你，妹妹就睡在你旁边，为什么不看着点儿？”
沈锦柔带着哭腔道：“对不起，娘，我白天吓坏了，晚上一直在做噩梦，想醒都醒不来，还是你早上喊我，我才醒的。”
二老爷瞬间心疼地过来蹲下，搂住大女儿安抚道：“柔儿乖，柔儿不哭，爹爹在呢，爹爹保护你，别怕。”
转头又对二太太道：“她还是个孩子，自己胆子就小的可怜，你怪她做什么？”
二太太身子一扭，拿着袖子擦着眼泪道：“那不怪她就怪我呗，是我没用！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没担起责任，没看顾好孩子！”
二老爷又起身搂着她，道：“怎么能怪你呢？你的辛苦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件事，谁都不怪。要怪，就只能怪命了。唉，只当她命不好，我们想护着她，也做不到啊！”
听着二老爷这么说，二太太才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开始惋惜痛哭起来。
“那也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啊！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二老爷也眼眶微红，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他的亲闺女，为她红了眼眶，不算什么。
哄着二太太平复好了情绪，二太太才迟疑开口道：“可被人掳走的名声着实不好听，这……这以后咱们到了西北扎下根，柔儿长大了，若被人知道有这么个妹妹，那名声……”
二老爷眼里的微红瞬间散去，迅速道：“对外就说她病故了吧，流放路途辛苦，夭折一个小孩子也正常，不能她一个人命苦也带累了其他兄弟姐妹。”
二太太低下头，轻声道：“都听老爷的。”
不远处地苗姨娘看着这一出出的“大戏”，脸色愈发冷漠，眼底也愈发讥讽。
她想起沈晴的生母活着时所炫耀的“爱情”，在她死后几年，连带她女儿的命，也不过轻如鸿毛，随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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